韩砂拿着夜揽月给的丝线和一截黑绸,小心翼翼地将两者连接在一起。他高高举起,黑绸在狂风中飘舞,而那细如发丝的线几乎隐没在雨幕中。
“这线真的能承受得住人的重量?”韩砂皱着眉头,显然对这个实验方案并不放心。
“夜先生说这是蚕丝特制的,强度惊人。”陆峥接过丝线仔细查看,“关键是要还原当时的情况。”
他转向苏妙彩,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小苏,得麻烦你了。在场的人中,只有你的体型最接近秦芷。”
苏妙彩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走进月影亭。这不仅仅是公差,更是她对秦芷的承诺。那天晚上,她本该陪着秦芷一起赏月,如果她在场,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韩砂有些犹豫地拿着黑绸靠近:“要不我们换个方式?这样太危险了。”
“直接来吧。”苏妙彩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坚定,“时间就是真相,拖得越久,真相就越容易被掩埋。”
在苏妙彩的建议下,他们在丝线两端各绑了块小石头,这样更容易将线甩过横梁。雨水打在木质横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韩砂从背后环住苏妙彩,将黑绸绕过她的脖子。即便是演练,这个动作也让他浑身不自在,手都在微微发抖。
“别紧张。”苏妙彩轻声说,“就当我是个木偶。”
石头划过横梁,韩砂迅速抓住两端,纵身跳入池中。苏妙彩感觉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拉离地面。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喉咙传来的压迫感让她瞬间明白了秦芷最后的痛苦。
陆峥及时扶住她的腿,但随着高度上升,这个姿势越发尴尬。雨水顺着她的衣襟滴落,打在陆峥的脸上。
“踩在我肩上。”陆峥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妙彩一惊,下意识低头,却被勒得咳嗽起来。喉咙传来的疼痛让她想起秦芷留下的验尸报告,上面详细记载了死者颈部的勒痕。
“别乱动。”陆峥稳稳托住她,“就当我是块石头。”
苏妙彩心跳加速,她从未和任何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更何况对方还是玄衣司总捕头,平日里一向冷峻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大人,这这不合适”她结结巴巴地说,脸颊发烫。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陆峥略带不耐,“查案要紧。”
苏妙彩只好小心翼翼地将脚放在他肩上。陆峥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真的是一块坚实的磐石。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却丝毫影响不了他的稳定。
“身高已经相仿。”苏妙彩仔细观察了一下位置,努力回忆着验尸报告上记载的细节。
当陆峥慢慢松手时,全部重量都落在了那根细细的丝线上。出乎意料的是,丝线竟然承受住了。
苏妙彩在心中默数着时辰,虽然知道陆峥就在身旁保护,但手腕和脖颈传来的剧痛还是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早知道该在手上垫块布的。她懊恼地想着。
苏妙彩能感受到手掌被勒得生疼,这种痛,秦芷当时也经历过吧?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依然能看到池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整个莲心池。如果当时有人在池中,秦芷一定能看到。
“有发现吗?”陆峥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苏妙彩正要回答,突然感觉脖子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冰冷的雨水。
她想开口让人把自己放下来,却发现脖子上的绸带让她难以发声。张嘴的瞬间,冰冷的雨水灌了进来,呛得她一阵剧烈咳嗽,却连咳嗽声都发不出来。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眼前开始发黑。难道要死在这里?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绝不能再死第二次。更何况案子还没破,死不瞑目啊!
情急之下,苏妙彩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序,抬腿就往陆峥肩膀上踢去。还好没踢到头。她心里暗自庆幸,要是一脚踢在朝廷命官脑袋上,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陆峥反应极快,立刻托住她的腿,对着韩砂喊道:“松手!”
绳索松开的瞬间,苏妙彩惊呼一声,身子一软仰面栽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峥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将她稳稳接住。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早有准备。
苏妙彩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能闻到陆峥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雨水的气息。
苏妙彩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雨水混合着泥浆溅在她的脸上,狼狈不堪。
“没事吧?”韩砂满身泥污地跑过来,脸上写满担忧。
“没没事。”她勉强回应,声音依旧嘶哑。
陆峥蹙眉,语气中带着责备:“太危险了。”虽然他一直在计算时辰,随时准备接应,但看着苏妙彩被吊在半空中的样子,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那种无力感令他格外烦躁。
苏妙彩扶着桌子站起来,双腿还在微微发抖,但脑子却在飞速运转:“大人,这丝线能撑住人的重量,余长风的嫌疑更大了。”
风水先生虽然不是江湖艺人,但多少都会些旁门左道。尤其是余长风这种会做法事的,更需要一些障眼法的把戏。她的目光落在那根已经被雨水打湿的丝线上,若有所思。
“先回去休息。”陆峥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案子的事明天再议。”
苏妙彩想要推辞,但看到陆峥严肃的表情,只得点头应下。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今天这一折腾,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