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看了看时辰,日头还早,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淡淡的橘红色。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几人,嘴角微扬:“不如去酒楼用饭,顺道再去见王远东。”
这提议立刻得到众人的热烈响应。苏妙彩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掩饰内心的雀跃。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已经整整五年了。这五年里,她走过大街小巷,尝遍路边小摊,却从未踏足过一次酒楼。
不是没什么阅历,实在是囊中羞涩。一顿酒楼的饭钱,足够她在外头打打牙祭一个月有余。
街上行人渐多,酒楼的幌子在风中轻轻摇晃。
苏妙彩跟在陆峥身后,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街边的小贩,那些熟悉的吆喝声此刻显得格外亲切。
“姑娘,要不要来串糖葫芦?”
“新鲜出炉的烧饼,香喷喷的”
苏妙彩微微摇头,脚步不停。她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同。作为玄衣司的差役,即便再贫困,也要维持应有的体面。
踏入酒楼的那一刻,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精致的雕花屏风将各桌食客隔开,处处彰显着奢华。
苏妙彩强作镇定,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四处游走。
那些锦衣华服的食客们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让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陆峥暗中观察着这个特别的姑娘。她明明出身寒微,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贵气。那份从容,那份优雅,仿佛与生俱来,就算置身皇宫贵胄之中也不会逊色半分。
“这位姑娘,要点什么?”小二笑容可掬地凑了上来。
苏妙彩一时语塞,她哪里知道这酒楼里有什么菜?
正在她犹豫之际,陆峥已经开口:“把你们楼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酒菜很快上桌,香气四溢。苏妙彩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佳肴,一时不知从何下筷。她偷偷观察其他人的动作,学着他们的样子优雅地用餐。
饭毕,众人起身前往王家。才行至半路,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王家大门敞开,几个仆人神色慌张地跑进跑出。
王远东瘫坐在堂前,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的双目凹陷,面色蜡黄,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陆大人!”看到陆峥一行人,王远东勉强站起身,“但是已经抓到作案的人了?”
陆峥轻轻摇头:“还没有,但有些事想请教。”
“大人请说。”
“余长风此人,你了解多少?”
王远东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余大师?他为人很好啊。那宅子闹鬼的传闻由来已久,我本想请他做场法事,说好了一百两银子。后来连出人命,他说要做七天大法事,还体谅我损失惨重,依旧只收一百两。”
苏妙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荷包,那里面装着她全部的积蓄,还不到十两银子。
离开王家后,陆峥注意到苏妙彩一直心不在焉。他轻咳一声:“想什么呢?”
苏妙彩回过神来,眼中满是羡慕:“没想到做风水先生这般赚钱,一场超度仪式就能赚一百两银子。”
“怎么,想改行?”陆峥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要不要我让陈默收你为徒?”
苏妙彩连忙摆手:“我对钱财不感兴趣,跟着大人是为了替死者伸冤,这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
这话说得太过做作,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自然。但陆峥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笑了笑。
街上行人渐少,暮色四合。苏妙彩突然停下脚步:“大人,明日我想请假。”
“是秦芷的后事?”
苏妙彩点头,眼中浮现一丝哀伤:“秦芷和她母亲待我如亲人,如今她走了,我得照顾好她娘。”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起秦芷生前的点点滴滴,心中一阵酸楚。
“今晚你就送秦芷的尸体一起回去吧,好好陪陪秦母。”陆峥的语气温和,“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苏妙彩心中一暖。这位上司虽然坑她进了玄衣司,但为人确实不错。只是想到秦芷的惨状,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停尸房里,三具尸体并排而列。油灯的光芒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是为了压制尸臭。
苏妙彩站在秦芷的尸体前,久久不语。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秦芷惨白的脸庞,那张曾经灿烂如阳光的脸,如今却冰冷僵硬。
突然,她转向一旁的韩砂,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韩大哥,你说我若请余大师给秦芷做法事,他会害怕吗?”
韩砂看着苏妙彩的眼睛:“你还是在怀疑余长风。”
烛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摇曳,在苏妙彩疲惫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眉头紧锁:“一个人突然做出与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事情,总该有原因。”
“可有一点我想不通。”韩砂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
“说说看。”苏妙彩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眼望向他。
“余长风和秦芷素不相识,没有任何过节。若是他在秦芷死后抬高了做法事的价格,还能说是为了钱。可偏偏”苏妙彩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
没有动机的案子最难查。虽然余长风的行为处处透着蹊跷,但没有杀人动机,他们也无从下手深究。
夜色渐深,秦家的灵堂愈发冷清。前来帮衬的街坊已经离开,只剩下秦母和苏妙彩两个人。短短几日,秦母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添了几缕白丝。
若不是有苏妙彩在旁边照顾开解,只怕秦母早已撑不下去。
灵堂内香烛袅袅,烟气缭绕中,苏妙彩看着秦母佝偻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
“秦婶,您去休息吧。”苏妙彩轻声劝道,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我在这里陪着秦芷就好。您这样熬着,要是病倒了,我可没法向秦芷交代。”
秦母颤抖着拉住苏妙彩的手,眼中含泪:“妙彩,这些天多亏有你。”她的手粗糙干瘦,却紧紧攥着苏妙彩,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苏妙彩没有亲自操办丧事,但她托人带回来的那笔钱,在这个村子里,是借也借不到的数目。
人心都是肉长的,秦母哪会不明白苏妙彩的一片心意。更何况这些天,苏妙彩为了查明秦芷的死因,一直在奔波。
苏妙彩扶着秦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秦婶,您别这么说。我现在在玄衣司当差,虽然不能常住在村里陪您,但您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听到苏妙彩在玄衣司做事,秦母先是一惊,随后又叹了口气“一个黄花闺女,去做什么仵作都是你爹”
秦母虽然心中难过,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中的心疼,让苏妙彩心头一紧。
将秦母送回房间休息后,苏妙彩回到灵堂。秦芷的棺木就放在堂屋正中,檀香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飘散。她给秦芷上了香,在一旁坐下,望着那一缕青烟袅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