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户部的灯火依然明亮。陆峥带着师爷开始查册子,烛光下翻动纸页的声音格外清晰。
“大人,”师爷很快抬起头,“青溪村六百四十五人,没有叫秦芷的。”
陆峥和苏妙彩对视一眼,这坟莫非真是空的?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把周边的村子也查了。”陆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挖坟是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月上中天,周边几个村子的户籍终于查完,共有三个秦芷。师爷的手指在纸上划过,一一指给他们看。
“去查这三人现况,”陆峥把名单交给韩砂,“如果都活着,明天就开棺。”
“万一真有人呢?”韩砂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那就说这地方风水不好,”陆峥神色平静,“我出钱另找地方安葬,一切费用我包了。”
回去的路上,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苏妙彩跟陆峥说起今天的发现。荷塘的黑绸没找到,马家和王远东的关系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那个祭拜的人影有点眼熟,”苏妙彩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总觉得在哪儿碰到过,但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苏妙彩不自觉地裹紧了衣服,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走路时一瘸一拐的,但动作却很麻利。
经过一夜排查,周边十里的秦芷都活得好好的,这座新坟究竟埋的是谁?
第二天一早,陆峥特意请了风水先生,准备开棺。
陆峥请来的风水先生姓陈,叫陈默。他身着一袭青衫,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书卷气,若不是自称风水先生,倒像是哪家的才子。
苏妙彩与他交谈几句,便觉此人不简单。他说话不疾不徐,每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倾听。
陈默站在荒冢岗边缘,目光扫过杂草丛生的荒地,不时点头:“此地虽是荒冢岗,但地势开阔,左有青山环抱,右有溪水潺潺,倒也是个不错的风水宝地。”
韩砂在一旁听得入神,他注意到苏妙彩时不时附和点头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苏,你还懂风水?”
苏妙彩摇头笑道:“我哪懂这些,不过陈先生说得确实在理。”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陈默清俊的侧脸,又迅速移开。
“依我看啊,”钱领眯着眼,嘴角挂着促狭的笑,“小苏是被人家这副皮相迷住了。”
苏妙彩闻言,脸颊微微泛红:“长得是不错,不过比起大人还差些。”
她顿了顿,又急忙补充道,“我可不是那种肤浅的人。陈先生说话入情入理,让人信服,这才是真本事。”
做风水先生这一行,最重要的不是算得准不准,而是能不能说到客人心坎里去。
苏妙彩虽然对风水之说半信半疑,却也不得不承认陈默的话很有道理。
“大师,”她笑着说,“您这番话说得太好了,待会儿我让陆大人多给您些银子。”
陈默闻言,眉头微蹙,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陆峥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若有所思。
仪式进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始终不见有人来认领这座坟。陆峥环顾四张,确认无人后,才下令开挖。
所谓的坟,其实不过是一堆黄土。在这荒冢岗上,能有这么个像样的土堆,已是难得。里面多半连棺材都没有。
刨坟最可怕的是战胜内心恐惧。衙役们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在陆峥的督促下,很快就动起手来。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吹得人直打哆嗦。苏妙彩裹紧了披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逐渐变大的坑洞。
“大人,这坟是空的!”没挖几下,一个衙役就惊呼起来。他的铁锹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果然只是个土堆,里面只有一件旧衣裳。
苏妙彩连忙上前,蹲下身子将衣服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她的手微微发抖:“这是秦芷的衣服,我认得。前些日子她还穿过。”
原来不是秦芷的坟,而是衣冠冢。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新的问题浮出水面——是谁在祭拜她?
“这凶手,”韩砂摸着下巴说道,“胆子倒是不小,杀了人还敢来祭拜。”
钱领接过话头:“说不定是心虚了,怕死者变成厉鬼索命。”
苏妙彩蹲在坑边,仔细检查着衣服的每一个细节。这件衣服她再熟悉不过,那天在茶馆,秦芷还穿着它,和她说笑。谁能想到,那竟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陆峥见她神色黯然,轻声安慰道:“别太难过,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
“去青溪村挨家挨户查访,”他随即提高声音下令,“这两天谁买了纸钱,昨晚谁出过门,都要问清楚。再查秦芷死时那天下午,每个人都在做什么。”
线索渐渐明朗起来。青溪村虽然人口不少,不过把伤残病弱的人剔除,能有力气将秦芷吊死的青壮年并不多。
“这衣服,”苏妙彩突然想起什么,“一定是这几天从她娘那儿拿的。我去问问她娘,可有人打听过秦芷的东西。”
众人眼前一亮,连日来的迷雾似乎要散开了。
“倘若这事情查明白了,小苏可是头功,”韩砂兴奋地说,“大人得好好赏赏她。”
苏妙彩低头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心里五味杂陈。赏不赏的无所谓,她只想给秦芷一个交代。秦芷是她在这个时代难得的朋友,就算魂归九泉,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秦芷的尸首还在玄衣司,近几天得入土为安了。想到好友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苏妙彩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
“咦?”陈默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荒冢岗这种地方,风水先生的话最有分量。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陈先生发现什么了?”苏妙彩立刻问道。她注意到陈默的表情有些异样。
陈默蹲下身,拿起一块写着“秦芷”二字的木牌,仔细端详着。阳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认真。
“这字迹,”他皱着眉头说,“我认得。”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围了上来。就连一向稳重的陆峥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陈先生认得这字?”陆峥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是啊,”陈默点头道,“都是同行,这是老余的字。他就住在青溪村。”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我就觉得这祭品摆设眼熟,只是缺了几样特别的东西,所以没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