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司的人来得很快。
马府邸连死两人,这等大案自然要封锁现场。女尸要带回去让仵作进一步查验,附近住户也得挨家挨户询问,整个老宅都要仔细搜查。衙役们来来往往,忙着收集证物,记录口供。
苏妙彩站在院中,看着这一切。
原本因为秦芷的关系,她是打算把这事当成自己的事来查的。
若是官府不作为,她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可现在陆峥亲自出马,大张旗鼓地开始调查,加上那五十两银子的巨债压在心头,她突然就有点提不起劲了。
院子里的莲心池被重重围住,几个衙役正在打捞。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映着天边泛白的晨光。苏妙彩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昨夜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秦芷面色惨白,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这位姑娘,能否说说昨晚的事?”一个年轻的衙役走过来,手里拿着纸笔。
苏妙彩摇摇头:“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能让我先休息一下吗?”
衙役还想说什么,被路过的韩砂拦住了:“让她歇会儿吧,等大人回来再问。”
苏妙彩向韩砂投去感激的一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亭子边坐下。
她本想等债主,却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脸上传来一阵刺痛。
“嘶——”苏妙彩下意识地挥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妙彩瞬间清醒过来。天已经大亮,陆峥正蹲在她面前,那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药膏往她脸上抹。
“大人饶命!”苏妙彩立刻怂了,“这笔银子我必定如数奉还!”她想躲,却被陆峥捏住了下巴。
“乱动什么?”陆峥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这伤口再不处理,明天就该发炎了。”
清凉的触感传来,意外地舒服。苏妙彩这才注意到陆峥的手很稳,力道恰到好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好了。”陆峥放开手,收起药膏,“这两天别碰水,不会留疤的。”
苏妙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给她上药。昨晚在假山上蹭破了点皮,她都没当回事。
没想到这个债主还挺细心的,苏妙彩一时有些感动,站起身道:“谢谢陆大人。”
陆峥矜持地点点头,转身要走。
苏妙彩试探着问:“这个药不另外收费吧?”
陆峥的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不收。不过你最好保护好自己的脸,倘若确实拿不出这五十两银子,容貌受损的女子根本讨不到好彩礼。”
苏妙彩顿时觉得活着真没意思,恨不得现在就跳进莲心池和秦芷作伴。可惜整个池子都被封起来了,想跳都没地方跳。
她垂头丧气地跟着陆峥往外走,院子里的衙役们还在忙碌。有人在打捞池底,有人在检查假山,还有人在询问仆人。
每个人都一丝不苟,看来陆峥治下的玄衣司确实不同凡响。
尚未抵达门前,就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苏妙彩皱眉,这是在干什么?凶案现场外如此喧哗吵闹,也太不像话了。她偷偷瞄了眼陆峥,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走到门口才发现,竟是有人在此做道场。
长桌上摆满了祭品,香炉里的香正袅袅升起。一个道士手持桃木剑,低声不停诵念经文,剑花舞得密不透风。几个小道士站在一旁,神情肃穆地捧着法器。
远处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昨天的命案。有人说是鬼魂作祟,有人说是人为谋杀,各种猜测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站在人群前方,一见到陆峥就迎了上来:“陆大人,可查出什么线索了?”
陆峥没有回答,而是微微扬起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陪笑道:“宅子里接连出事,我真是走投无路了,不得不找道士来做法事。不会进去打扰办案的,就在门口。”
原来是新房主,苏妙彩在心里默默同情。这种情况下,想退钱都没地方说理去。她看着那些香烛祭品,突然想到什么,悄悄往陆峥身边凑了凑。
陆峥虽然表情冷淡,语气倒是缓和了些:“门口可以,但在案子查明之前不要靠近现场。这不是什么鬼祟作祟,是有人在此行凶作案,玄衣司一定会查明真相。”
“是是是。”男人连连作揖,“多谢大人,辛苦了。”
陆峥转身要走,突然回头看向苏妙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苏妙彩正琢磨着怎么套近乎好化解债务,没想到被抓个正着。她灵机一动:“陆大人生得俊朗,我看得入迷了。”
“噗嗤。”身后的韩砂没忍住笑出声来。钱领也憋得脸红,肩膀一抖一抖的。
陆峥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苏妙彩:“那昨日初见,怎么没见你这般倾倒?”
苏妙彩没想到这位大人竟如此不要脸,只好硬着头皮道:“昨天被吓着了,没注意看清楚。今天阳光这么好,大人更显得英俊不凡。”
陆峥点头:“待会看到欠条,你会觉得我更加英俊的。”
苏妙彩只觉天昏地暗。
她跟着陆峥穿过玄衣司的大门,踏上了铺着青石板的小径。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在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两侧种着几株古老的槐树,枝繁叶茂,为这公门重地平添了几分雅致。远处隐约可见几间低矮的平房,想必是衙役们休息的地方。
陆峥领着她来到一处独门独户的院落。推开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屋内陈设简单却不失格调,一张红木案几,两把太师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显示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请坐。”陆峥示意苏妙彩坐下,自己则走到书案后取出一个檀木匣子。
苏妙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动作。这位玄衣司的捕头看上去年纪不大,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番威仪,一身玄色官服更衬得他气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