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微微躬身,轻声道:“大人,陛下有旨。”
沈书因正埋首在书案前,听到陈忠的声音,立刻放在了自己手里的事务,起身站立,拱手问道:“陈公公,陛下有旨何意?”
陈忠也是个人精,知道沈书因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语气亲和道:“陛下传大人前往书房觐见。”
跟着陈忠穿过一道道的宫门和回廊,沈书因整理了自己的衣物,边想着皇帝找自己的原因,她猜应该是和复试有关。陈忠先进去通报,片刻之后,示意沈书因进去。
幽静的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庄重的气息,端坐在书桌后雕花的太师椅上的人,穿着常服,本是少年帝王,只是他面上的神情严肃稳重让人忘记了他的年纪。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些奏章和笔墨,可能刚刚处理完政务。
李怀微微的抬眼,目光落在了沈书因的身上,缓缓开口道:“今日在书房之中,不必如此的拘束。”
听了李怀的话,沈书因才缓缓的起身。
“书因,朕今天是有事情要问你。”
沈书因拱手,道:“陛下但有所问,臣必知无不言。”
“朕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会把两个人都通过了。”李怀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就像是和老友之间的交谈一般。
“回陛下,两人旗鼓相当,文采斐然,女考本来就是为我朝择选人才,臣觉得两人都是未来陛下的左膀右臂,可为陛下分忧。”沈书因回答的滴水不漏。
“倒难为爱卿为朕分忧了。”
等到沈书因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抬眼静静的注视着前方,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高墙红瓦的皇宫,缓缓的吁了一口气,才提步离开,陛下果然是问复试结果的。
她想到了那些还在勤奋备考的女学子,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她们不知道的是女官早就不容于大历了,陛下早就想要废除女考,只是碍于现实,这也是为什么女考的录取人数少的可怜,女官成为历史是迟早的事。
先贤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初的自己何不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考女官?可在这偌大的皇宫内,自己也不过是个棋子。
“是个棋子,就要听下棋人的话。”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的张修远,讥笑道。
“这个沈书因也真是看不清形势,陛下废除女考的心思那是早以有之,岂是她能阻挡的。”孟钦坐在张修远的旁边,手里端着茶杯,不时的抿上一口。
“她岂是看不清形势,你不是没看见那张卷子上写的是个什么。”
孟钦当然记的,景龙五年的那次女考,沈书因是唯一录取的人,她当年的女考文章,被人们传抄,用洛阳纸贵来形容也绝不为过,这样想来,里面的那篇忠于国家的文章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了无兴致的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道:“还真是,当真是应了古人的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张修远哈哈笑了几声,语气和缓道:“沈书因她蹦跶不了多久,她有现在的地位不过是靠着陛下的恩宠,寒门子弟最好控住,现在棋子不为下棋人所用了,不过是个弃子罢了,不成气候。”
孟钦笑着点了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公务在身,下次再叙。”张修远站起身来,对着孟钦拱手道。
孟钦也赶忙站起身来送客,一直把张修远送到了大门,两人在大门前继续依依惜别,余光一瞥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瞧,不是他的好侄子还有谁。
刘荟和闻轩昨晚喝醉就在周府住下,两人起床之后和周珩他们道谢之后就往家赶,还好巧不巧的就碰见孟钦正在和张修远依依惜别。
闻轩和孟钦的视线对上,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走上前去,对着孟钦行礼,恭敬而尊敬,道:“舅父安好。”
“嗯。”本来孟钦是没想搭理闻轩的,只是在场的还有张修远,礼仪不能失了,也只好敷衍一句,然后对着张修远介绍起来,道:“此乃吾妹之子,名闻轩。”
张修远也看出来孟钦对这个侄子不怎么上心,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之前还看了一眼站在闻轩旁边的刘荟。
看着张修远远去的马车,孟钦干脆是连装也不愿意装,冷眼看着眼前人,视线从闻轩的身上转到刘荟的身上,然后又从刘荟的身上转回闻轩,道:“不必叫我舅父,你的母亲早就和我断绝了关系,”然后又看了一眼刘荟,冷声道:“你母亲虽然愚蠢却还算有骨气的,还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闻轩听闻,知道是舅父误会了,以为自己是为了钱财委身刘姑娘,而且刘姑娘也不是那样的人,也定然不能让别人误会了她,赶忙解释道:“不是的,舅父你误会了,我是刘姑娘的教书先生……”
还没等闻轩说完,孟钦就不耐烦的打断道:“好了,好了,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现在就走,别站在这里了。”说完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刘荟皱眉,知道孟钦是在看不起自己,刚想反唇相讥,但是在看见闻轩失魂落魄的样子,叹息着安慰道:“人都走了,现在人家对你爱搭不理的,到时候拿个状元,他来巴结你都还来不及呢。”
闻轩真的被刘荟的话给逗笑了,没再继续难过,跟上刘荟离去的步伐,虽然刘荟没问,但是他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要解释一下的,便道:“刚才那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舅舅,我的母亲去世前告诉我,我还有位舅舅住在京城,是个大官,让我去京城考试的时候去投奔他。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当初母亲不听舅父的劝阻嫁给了我爹,我的母亲是世家的小姐,而我的父亲只是个贫苦的教书先生,最后是以两人断绝来往收场。”
听了闻轩的话,刘荟也算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只是她没想到孟钦就真的这么绝情,不肯收留自己的亲侄子,当然这些话她是没有对闻轩说出的。
复试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复试不过是个开始,最重要的还是后面的会试和殿试,而会试会淘汰大部分的人,每个来考试的女学子们都抱以破釜沉舟的心态去面对会试,但是结果到底如何,却各有各的命运。
离会试越来越近,考生们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夏侯蕴再一次住进了书房里,周珩知道阻止不了也只好跟在她的身边,时刻细心的照顾她,干脆把小鹃的事情给抢了。而在刘荟这边,她也不喝酒了,吃饭吃的更加的随意,随便的吃上那么几口,就又进入书房,闻轩一天也看不到她几次。
就这样,会试在女学子们紧张而兴奋中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