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澜希望自己刚刚只是幻听，她紧握着手中的电话，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你刚刚说什么？叫我保她出来？陆远州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只要他说是，叶文澜就可以当做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对面那个人又沉默了一会，磁性而又冰冷的声音从电话里窜入她的耳中。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做法很不理智。但凡和母亲相处过的都知道她多么喜欢孙子们，所以我们理智处理这件事好吗？”
陆远州耐心的说服着电话对面的人。
他知道文澜在母亲那总是会吃一些亏，他都会在别的方面努力弥补她，在她们俩之间，也会选择站在她这边。
可这一次，他没有办法不去管，就这样任由母亲在里面蹲着。
他从小便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因为对方下意识的表现都把这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他的面前。
他印象中看到母亲对自己最多的表情便是皱眉，还有每次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面都是厌恶、抵触。
而看向陆光祖的时候，满眼宠溺和疼爱，他不是不会受伤，只是藏在心里。
一旁的父亲看在眼里，便有了一次父子俩的秘密对话。
“小州，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母亲也并不容易，她当初怀你时受了很多罪，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头发成堆成堆的掉。”
他到现在还记得父亲当时的表情，一脸愧疚和心疼。
“小州有没有发现，她天气稍微冷一些，便会止不住的咳嗽，那就是因为生完你后留下的后遗症，所以我们不要怪母亲好吗？”
他当时懵懵懂懂，却还是抓住了一个重点问父亲。
“那母亲为什么不讨厌弟弟？”
父亲当时愣住了，叹了口气，手抚摸着在他的头，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闪躲。
“也有我的原因，当初她怀你的时候我只想着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就拼了命的挣钱，疏忽了她，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在怀你弟弟的时候选择多花时间陪伴她。”
原来是这样，是因为自己让母亲受了罪，而弟弟没有，所以母亲讨厌自己，只要自己乖乖听话，母亲总有一天会喜欢自己的。
他当时是这样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的，直到后来父亲生了一场重病，去了很多医院都治不好。
那是一个下午，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了他和床上父亲的身上。
他哭着拉着父亲的手，求他不要丢下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人了。
父亲费劲的睁着眼睛，看了看床边痛哭的妻子，还有两个儿子。
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他的手嘱咐道：“一定要照顾好母亲，一定要！”
然后他亲眼看着那双手垂下，床上的人最后也没有闭上眼睛，直直看着自己。
那一日成了他年少时的噩梦，直到很多年后才不再梦回。
回忆停在这里，陆远州有些头疼，抬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凭什么！我凭什么保她，是！我知道她不是人贩子其中之一，但是她也是帮凶，她为了陆光祖想要牺牲我们的孩子啊陆远州！”
叶文澜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对电话另一边的人感到陌生。
记忆中的陆远州都是明辨是非，给自己安全感的人，而现在他却想帮拐自己孩子的帮凶！
她不敢置信，只能在这里声嘶力竭，告诉那个人自己有多愤怒。
陆远州喉咙微滑，他了解自己的妻子，所以接下来想说的话才更加难以说出。
两人相对无言，他犹豫了很久，听着对面的呼吸声，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之后我们一家都会搬到 a 市，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你知道的，母亲身体不好的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我……”
这番话他说的时候内心都弥漫着羞愧，他有些不敢听对面的回答，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父亲走后，母亲没有再嫁，她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
白天去地里干农活，闲余时间再去厂里搬砖，晚上回来吃完饭便又拿起针绣鞋垫这些东西去集市上卖。
她身体本就虚弱，之后很多年又生生被自己掏空。
那时候他还在读初中，大家从来不瞒着他，当着他的面劝着母亲让他别读了，虽然读书后就有资格当大官。
可又有几个能当上呢？这样想不如就踏踏实实早点下来赚钱。
母亲没有回答她们的话，只是沉默着思考。
他当时没有任何想法，接近麻木，因为在他心里母亲肯定会立马让自己不要读了，把钱省下来给陆光祖。
他理所应当的第二天没有去学校，而是在家里帮忙做家务，却被母亲狠狠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