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桐悠悠转醒,虽心间尚有丝丝缕缕的余韵缭绕,可往昔沉甸甸仿若巨石压顶的压迫感,已然烟消云散,再寻不见踪迹。
他起身,简单洗漱后,步出房门便瞧见庭院一隅,老王正守在炉灶旁,专心致志地熬着粥。炉灶里柴火正旺,噼里啪啦地跳跃着,映红了老王满是褶皱的面庞,锅中米粥随着火势的舔舐,不断翻滚涌动,袅袅炊烟升腾而起,恰似灵动的丝带,悠悠飘散,似在编织着平凡日子里那一抹温馨幻梦。
“老王,今儿这粥闻着就香!” 周桐笑着高声招呼道。
老王嘿嘿一笑,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珠,那汗珠在晨光下亮晶晶的老王则在旁手脚麻利地摆放碗筷,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映着晨光,亮晶晶的,瞧见周桐,他扬起那满是老茧却透着质朴的手,爽朗笑道:“少爷,快过来,今儿个这粥啊,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小火慢熬许久,米粒都煮得开花了,香糯得很呐,趁热尝尝。”
周桐啧啧称奇,快步趋近,看着锅里浓稠的粥,“你这手艺,可真是愈发精湛了,一大早便忙活起来,辛苦啦。”
老王嘿嘿一笑,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珠,那汗珠在晨光下亮晶晶的,“少爷,不辛苦,您和徐姑娘都得吃好喝好,养足精神不是?尤其徐姑娘,还受着伤,得吃点热乎的、滋补的。”
听老王提及徐巧,周桐心头一热,惦记起她的伤势来,当下便转身快步走向徐巧的房间,抬手轻叩房门,口中温柔唤道:“巧儿,你醒了吗?”
屋内传来徐巧轻柔的回应:“公子,我醒啦,你且稍等。”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徐巧出现在眼前。因暂无女子的衣物,她身着一袭与周桐类似的青灰色衣衫,那衣衫于她而言,略显宽大,衣摆长长地垂下,却意外地勾勒出一种别样的慵懒风姿。
衣袖随意挽起了几道褶皱,露出纤细的小臂,上头缠着的绷带还隐隐透着药渍,昭示着她尚未痊愈的伤势。她乌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于白皙颈边,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添了几分灵动俏皮。
而她脸上那象征着死囚身份的刺青,在晨光的映照下,虽略显刺目,却也衬得她眼眸中的坚韧与温柔愈发浓烈,恰似被霜雪打过却依然傲立的寒梅,绽放在这乱世之中,有着一种独特且动人心魄的美。
周桐瞧着她,目光中满是宠溺,打趣道:“巧儿,你今日这模样,恰似青枝着锦裳,别样风姿呐,纵是这寻常衣衫,也被你穿出了脱俗韵味。老王熬了香糯的粥,正等着咱们呢,我扶你出去尝尝。”
说着,他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搀扶住徐巧的胳膊,那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了她,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将她引至庭院中的石桌旁。
石桌古朴厚重,岁月在其表面镌刻下了斑驳的痕迹,却也更添几分古朴韵味。桌上早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早饭,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徐巧被周桐扶着坐下,抬眸望向桌上的粥,轻笑道:“瞧这粥,熬得这般浓稠,定是美味,辛苦王叔叔了。”
老王在一旁听得夸赞,挠了挠头,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连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喜气,刚想再说道几句就被周桐打断。骂骂咧咧的要揭周某人的老底,吓的周桐亲自给老王盛饭摆椅子。徐巧再旁捂嘴轻笑。
三人围坐,边吃边聊些家常闲话,暖粥下肚,周身都透着融融暖意。周桐时不时夹起一筷子小菜,轻轻放在徐巧碗中,还不忘叮嘱她多吃些,补补身子。徐巧脸颊泛红,嗔怪地瞥他一眼,却也乖乖照做,眉眼间满是甜蜜。
老王坐在一旁,看着两人这般互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扯出一抹欣慰又略带打趣的笑意,眼角的鱼尾纹如同岁月镌刻的细密纹路,都跟着生动地 “跳跃” 起来。他手中紧握着的筷子,此刻也暂且搁在了碗沿,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那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手背,记录着往昔生活的磨砺,此刻却透着放松与惬意。
餐毕,周桐再次搀扶起徐巧,慢慢将她送回房间。徐巧坐在床边,拉着周桐的手,轻声说道:“公子,你今日可要多加小心,城防之事艰巨,我虽帮不上大忙,却总是惦记着你。” 周桐反握住她的手,笑着回道:“巧儿,你且安心养伤,别为我操心,我定会平安归来,待熬过这阵子,咱们便能有更多安稳时光了。”
徐巧微微点头,眼眶却不自觉泛红,周桐见状,抬手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花,打趣道:“怎么还哭鼻子啦,瞧见你这一落泪,我的心都要化了,快莫要这般,我可不舍得。” 徐巧破涕为笑,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嗔道:“就你会哄人。”
又叮嘱了几句后,周桐这才起身,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向着城防事务处走去,也就是欧阳羽的住所,这样说的高大上点。
没过多久,行至营帐外,值守士兵通禀后,周桐入内。欧阳羽正对着城防图凝眉沉思,那眉头仿若两座紧密相连的小山丘,满是忧虑与思忖,听得动静抬眸,瞧见周桐,先是一愣,仿若瞧见了意料之外却又欣喜至极的景象,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与欣慰,那光芒恰似暗夜中乍现的璀璨烟火。“我这师弟,今日瞧着可大不一样了啊!”
欧阳羽说着,驱动轮椅靠近,目光在周桐身上细细打量,“往昔那股子颓唐惊惶,仿若霜打的茄子般没了踪影,倒似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瞧瞧这精神头儿,满面坚毅呐,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周桐笑了起来,拱手行礼:“这还多亏师兄你昨日教诲,恰似那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又经一夜沉淀,我于枕席间辗转思忖,已将诸事想通透了。在这乱世之中,守城护民,本就是吾辈使命担当,哪能被一时困境绊住脚步,如那困于浅滩的蛟龙,自当奋勇向前,破局而出才是,否则,怎对得起城中百姓期许,怎护得住这一方安宁天地。”
欧阳羽起身,轮椅行至近前,抬手重重拍了拍周桐肩头,大笑道:“少拍马屁,不过——好,好啊!如此才是我认识的周桐,有这股子精气神,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说笑几句,二人便将话题引到城防要事之上。欧阳羽神色一凛,驱动轮椅至城防图前,手指仿若灵动指挥棒,沿着城墙轮廓比划,语气凝重,仿若字字都裹挟着千钧重量:“如今形势愈发紧迫,虽说这些时日探子回报没有发现什么踪迹。但说不准那些金人已经开始调度了。
昨日虽说整顿了后备营,可那些士卒,大多是临时拼凑,本是民夫、死囚,操练时日尚短,虽有了些模样,可真到战时,能否稳住阵脚,抵御那如狼似虎之敌,还得打个问号呐,着实令人忧心。”
周桐凑近,目光紧锁城防图,那眼神似要将图上每一处线条、标注都镌刻心底,思忖片刻,神色凝重道:“师兄,后备营操练确需加把劲,刻不容缓。可不光是阵法演练,让他们熟悉攻守转换、协同配合,更得让他们知晓守城与自身利害相关,晓谕大义,激发战意。唯有明白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之理,方能让他们于战时舍生忘死。再者,城墙上防御器械,像弩机、投石机,得再细细检查、调试一番,确保万无一失,关键时刻千万别掉链子。”
欧阳羽颔首赞许,目光中:“所言极是,弩机威力虽大,可前几日试用,那准头还差些火候,常偏离目标,还得找几个老手艺人来调校一番,校准角度、调试装置;投石机那边,石料储备也得抓紧补充,不能战时捉襟见肘,如今石料存量,应付一场小规模冲突尚可,若遇敌军大规模强攻,怕是转瞬即空,需速速安排人手,去周边采石场搬运石料,多多益善,堆满仓库,方能保证战时供给不断。还有那城墙,虽说一直在加固修缮,日夜不辍,可有些地段砖石缝隙,历经风雨侵蚀、岁月磨砺,还需再用灰浆灌实,以防敌军强攻时,砖石松动坍塌,给敌军可乘之机,致防线溃败,需派遣工匠,一寸一寸排查,一毫一厘修补,筑牢这铜墙铁壁根基。”
周桐微微皱眉,补充道:“师兄,除此外,士卒间的默契亦需打磨,可安排些模拟实战演练,让不同编队交叉配合,在战火硝烟的假象中,淬炼协同作战能力;还有了望哨,如今估计金人异动频繁,了望哨的侦查范围、传讯效率得提高,训练哨卒精准识别敌军旗号、兵力规模,确保军情能第一时间送达营帐,方能抢占先机,从容应对。”
欧阳羽沉思片刻,点头应道:“师弟所言甚是,了望哨疏忽不得,我即刻传令下去,加强哨卒训练,失职者严惩不贷。至于模拟实战,可两日进行一次,让士卒们绷紧神经,适应战时节奏,对了,还得叮嘱军医,备好充足药材、绷带,战场负伤在所难免,不能让伤病拖了后腿。”
周桐颔首:“军医这边,还可挑选些机灵的民夫当助手,帮忙搬运伤员、烧水熬药,加快救治效率。”
欧阳羽目光灼灼:“好主意,百姓之事,还得安排专人安抚情绪,告知守城计划,让大家安心配合,众志成城,这钰门关,方能在风雨飘摇中立于不败之地。”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营帐中细密谋划,守城的关键脉络在这番探讨里愈发清晰。夯基石、固城防、囤粮草、聚兵卒,这些守城必备举措,如同搭建楼阁的根基,唯有一一夯实,后面才好放心“整活。”
这就好比考试,老师们苦口婆心的跟你们说,得先把基础题、拿分题稳稳当当写了,分数落袋为安,心里才有底。有了这“保底分”,才好去折腾那些个附加题。
商讨得差不多了,欧阳羽抬眸看向周桐,拍拍他肩道:“师弟,这守城的底子我算是给你打实咯,接下来的,就等你给那帮家伙好好备份‘大礼’喽。”
周桐一听,眼睛骤亮,可旋即那光亮里便添了几分狡黠,脸上堆起嬉皮笑脸,拉着欧阳羽的胳膊就开启了软磨硬泡:“师兄呐,您可太瞧得起我了!虽说咱把这守城的大框架捋得有模有样,可真到实干的时候,我这孤家寡人,纵有浑身解数,没帮手那也是白搭呀。
您想想,这城防多琐碎,巡城查哨得有双警惕的眼、搬挪物资得有副有力的膀子,修缮城垣、摆弄器械,桩桩件件都要人呐”
欧阳羽双手抱胸,神色淡定沉稳,静静听着周桐这番长篇大论,待他言语稍歇,略一思忖,沉声道:“你所言也有理,可城中兵力本就紧巴,各处都攥着人手不敢松。我原想着先给你两百士兵,一千民夫,你且统筹安排,先把最紧要的事儿做起来。”
“两百士兵?一千民夫?”周桐怪叫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脚来,“师兄,这点人塞牙缝都不够呀!这不是让我赶鸭子上架嘛。这点人手一铺排,处处是漏洞,敌军随便一戳就破咯。您就行行好,多匀点嘛,我的好师兄,好哥哥,好不好嘛~”
我尼玛。。。。
就算是欧阳羽也被这一出整不会了,他皱了皱眉,似是在内心权衡着兵力调配的利弊,目光在营帐内的沙盘上逡巡,那里模拟着城郭与兵力部署。
周桐见他犹豫,趁热打铁,又是作揖又是求情:“哎呀,师兄,您向来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守城这事儿,少了谁都不能少了您的周全思量呐。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多拨些人手,现在人不还没来嘛,我人多了多弄一点陷阱胜算大嘛~”
欧阳羽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一松,大手一挥:“罢了罢了,拗不过你。那就让赵宇带着 300 士兵、2000 后备营,都归你调遣。”言罢,从怀中掏出一枚兵符,递向周桐,“拿着,有此兵符,方可顺利调度众人,望你莫负所托,好好施展你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