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楚直。
察觉到陈旭在看着自己后，楚直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公子，您聪慧异常，又怎么可能猜不出其中缘由呢？”
“诚如您所言，如今百姓食不果腹，手上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所以这商贾也自是少得可怜。”
陈旭咂摸了一下，随即反驳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这城中除了穷苦百姓以外，不还有富人吗？”
“难道他们也不用买东西？”
楚直伸手将背上的包裹往上推了推。
“公子说得不错，他们确实不用买东西，城中富户手下良田无数。”
“除此以外他们还养着大批的工匠。”
“所以上到绫罗绸缎，下到油盐酱醋，他们都可以自行生产。”
“因此也就不需要和商贩打交道了。”
陈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就违背了社会运行的规律。
如果都是处于这种封闭状态，那百姓就只能依附富户存活，不然他们连基础的油盐酱醋都搞不到手。
若这是普遍状态，也就能看出这大乾社会畸形到了什么程度。
想到这里，陈旭不禁叹了口气。
随之，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肉铺，只见摊位前人头攒动，买肉的人们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看样子想必这些肉卖得极为廉价，毕竟买肉的人，一个个都穿得破破烂烂。
他们多半也是拿不出多少钱来。
“云桥，这些卖肉的人，想必都是心地良善，便宜把肉卖给了这些穷苦百姓吧？”
楚直沉默了一会儿，看样子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思绪挣扎了好半晌，他这才轻声回答道：
“公子既然发问了，云桥自然是不敢有所隐瞒，这些肉确实不贵，但卖肉的未必是什么好人。”
陈旭想了好半天，也没明白楚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家卖肉卖得便宜，怎么能不算好人呢？
这话本身不是自相矛盾的吗？难不成说是……这肉有问题？
想到这里，陈旭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云桥，他们做的该不是没本的买卖吧？”
眼见楚直点头之后，陈旭忍不住胃里直犯恶心。
而且眼看着那些饥民抢着买肉的模样后，他更是转身直接呕吐了起来。
饲养家禽牲畜，这都是需要本钱的，而唯一不需要本钱的肉，便是人肉。
路边道旁，每天都有饿死的人，这些胆大心黑的商贩，就将这些死人拖回来，当作牛肉卖。
卖的人一清二楚，买的人心知肚明。
但他们就算知道，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不吃，就要饿死。
可吃了又能怎样，既已沦落到了吃人，那早晚还会饿死。
今日吃人，明日沦为他人口中之食。
这一切已无关乎道德与尊严，不过是苟延残喘，只为多延续几日生命。
眼前一幕幕，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可若是在史书上，却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人相食”三个字。
乱世如此，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