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1章 一碗水的恩情
齐富委屈地一跺脚叫一声:“娘!”
便有年岁大些的冲齐大姑竖起大拇指道:“这才是当家主母之风范。”
也有人附和道:“就是,这么把人家休了,以后让人家还活不活了。”
杜阿银保持沉默,一是刚才的鞭刑,她浑身火辣辣的疼着,二是这么多人,她还是保持缄默的好,就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也得把握好,别到时候人没走掉,反丢了小命。
一行人是大周人,张彪那队人是大周军,大家有了安全感,但经了山匪、大地震、百年难遇的暴雨,然后遭西凉军屠杀,早也疲惫不堪,眼下被大周军队解救了,一时没有太多精力顾及真假齐富的官司,于是便各自寻好位置,开始休息,像王芳这样的年轻女子甚至开始搓衣服上的泥点子,擦干净弄脏的小脸蛋。
张彪的人没有搜寻到西凉人,便开始用暮食了。
显然人家当作亲人的大周军,没有给几家人带吃的。
杜阿银甚至觉得张彪和几个小头头看燕子、王芳的目光都不太正常。
杜阿银庆幸自己掉泥坑里了,头发还被西凉人割得跟狗啃的一样,她抱着程夏蜷在一块石头后,有人碰了她一下,杜阿银不想理,眼睛都没睁,那人又碰了她一下,杜阿银才勉强睁开眼,一看是李二,李二递给她一块高粱粑小声道:“这是大仙他们留下的?”
“大仙他去哪儿了?”
“我让他退银子,他让我闭上眼,说变个给我可以抵银子的宝贝,然后就不见了,只留下这么一袋东西”
“弄不好这个时候比银子管用。”杜阿银接过高粱粑赶紧咬吃了起来,费力咽下去,才弄了一小块喂给程夏,心里心疼这个娃,高粱这东西,大人吃了如厕都费劲,何况这么小的娃娃。
杜阿银吃完那块高粱粑粑才问:“二爷也不是才混江湖的,咋大仙让你闭上眼,你就这么听话。”
李二没接茬,却道:“一睁眼,就不见了,还全都不见了,然后就被那个巴利王子带人把我们给围了。”
齐富一见有人和杜阿银说话,立刻站了起来,看清是李二,本来已经吼出来的话又吞回去半截:“是李二爷,那是我婆娘。”
李二看了齐富一眼道:“你伤我家老三的事,正好算一算。”齐大姑赶紧道:“二爷,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官家老爷也是给了说法的。”
“当然是我家三弟受伤了,你家自然依官家老爷判的。”李二的话却被李四打断了,“二哥,这事,等我们回陵川再论,眼下你别掺和人家的家事。”
李二和齐富对视一阵,终究回到李四旁边坐了下来。
于是一阵静默。
杜阿银起先觉得伤口是火辣辣的疼,然后觉得冷,五月深山在夜里确实不暖和,但也不至于冷到如此,杜阿银抱着程夏,冷得牙齿嗑牙齿。
程夏见凶人的恶徒都不见了,吃人的大黑瞎子也不见了,再看看已经抱不住她的杜阿银,小心地从杜阿银怀里起来,走到齐大姑面前。
齐大姑正从齐桃子手里接过齐富管张彪讨要来的一碗水,准备喝,感觉到面前多了个人,伸手一摸问:“你是?”
“我渴。”
齐桃子一挥手推开程夏道:“知道这会儿水有多珍贵,一个臭要饭的娃,赶紧滚开。”
程夏被齐挑子推开,正好跌坐到王芳脚边,王芳因为坐车的事,早就恨死程秋等人了,这会儿报复心顿起,掐了程夏一下道:“滚开!”
程夏被掐疼了,便哭了起来,杜阿银撑起身冲程夏招招手道:“夏夏过来。”
程夏却盯着齐大姑手里那碗水道:“姐姐,姐姐好烫,姐姐口渴。”
齐大姑便问:“你说阿银怎么了?她发烫?”说完齐大姑摸摸索索摸到杜阿银面前,刚要伸手摸杜阿银的额头,齐桃子已然冲上来道,“娘,你这是干啥,这碗水是小弟为你讨来的。”
“阿银不舒服,我还没摸,都能感觉到她额头滚烫的。”齐富气哼哼走过来道:“她烫死好了。”
齐大姑赶紧道:“富,你说的这是啥话,那些年杏子和桃子不在家,你参军去了,你爹也走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有次娘在外面摔伤了腿,可着是阿银碰上了,给送到了医馆…”
齐富哼了一声道:“就这点破事,娘要记她一辈子吗?”
“你若遇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就知道要不要记一辈子了。”齐大姑说这话时候有些悲怆,齐富犹豫了一下道,“娘,那碗水,你和二姐、芳儿喝,我再去给她讨碗水。”
没一会儿,齐富倒真的又讨碗水回来,把水递给杜阿银,见杜阿银已然没有端水的力气,便咬了一下牙,扶起杜阿银道:“不要因为给你一碗水喝,你就纠缠我呀。”
杜阿银真恨不得抽眼前这个齐富七八个大嘴巴:老娘稀罕你呀!不过眼前这些人没一个跟自己亲近的,巴心不得看自己笑话,那已算好人了,估计恨不得自己死的人是大有人在。
杜阿银指指程夏,齐富顿时不耐烦了:“你啥意思?还要先喂这女娃喝水?”
杜阿银用力撑住身子,从齐富手里接过碗,冲程夏招招手,坐地上哭的程夏,赶紧爬起来,跑到杜阿银面前,杜阿银喂程夏喝了水,把碗里剩下的水喝下去,有一丝力气才道:“齐富,我喝你一碗水,承你这份恩,之前你做的种种,我都当没发生。”
齐富不屑道:“哟,听这话,好像还要报恩一般。”
“齐富,就眼下这些人,你认为走得出这荒山吗?”
“我只管我老娘和我姐,别人干我何事?”
“你娘眼睛不好,你二姐和你外甥女貌似只能起拖累的作用…”
“你眼下怕才是最大的拖累。”
杜阿银轻哼一声道:“你这么自信笃定,不就把宝压在那叫张彪的小军官身上吗?”
“我与他是兄弟,压他身上有何不可?”齐富哼了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