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1章 眼熟
杜阿银经常听程瞎子给齐富分析天下形势，认为邺州东面那个兰陵码头是最好的出逃路线，不管别人往哪里逃，她带着一家人一路往东逃。
出城太过匆忙，见跑出几里地，杜阿银让大家停下来歇口气，清点一下人数，齐桃子母女居然追上了他们的驴车，程欢和小懒虫却跑散了。
齐桃子母女肯定没想到这么多人，人挤人，车撞车的，也吓坏了，趁驴车跑不快的时候，母女俩不管不顾地抓住驴车，一路跟着跑到停下来，只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齐桃子和王芳这对事精母女，跟上了驴车，让杜阿银挺不爽的，但她们是齐富的二姐和外甥女，她又不能翻脸当不认识。小毛驴是比几个月前出逃时大了些，但车里装的东西比上次多不说，还多了齐大姑和程夏两人，小毛驴实际还是不堪重负的。
所以王芳数次说她走不动了，杜阿银都装听不见。
这次逃难的队伍比上次出城避难的队伍可大得多，少了齐富，却多了齐大姑、齐桃子母女、妞儿，程珏、程秋、程春、程夏和小茹。
杜阿银往外瞅过一眼，逃出城，小奇和杜阿金互换了，由杜阿金赶车，小奇不紧不慢跟在小毛驴身边。
小茹显然是个逃命高手，紧跟在驴车左边；妞儿牵着程春、程秋扶着程珏在驴车右边；齐桃子母女俩气喘吁吁掉在车后；大白猫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窜到小奇前边带路，心情不好的时候，落在车屁股后面低声猫叫；小金丝雀最从容，摆个优美的姿势，站在小奇的肩头上。
齐大姑是快到长龙亭时醒转来的，一睁眼就问齐富，杜阿银没回答，齐大姑就扑到杜阿银面前，对杜阿银又拍又打的。
齐奕赶紧上去护着杜阿银，齐大姑放开杜阿银，搂着齐奕大哭了起来，杜阿银才道：“娘，齐富是你儿子，是我男人，你舍不得他，我又何偿不是，但是难不成你让一家子都在城里等死吗？我死也无所谓，但是奕儿还这么小…”
齐大姑搂着齐奕哭了一气才道：“你说的道理，娘都知晓。”
齐大姑抹过眼泪，见齐桃子和王芳都带在，心头略舒服些，不过没一会儿，心情又沉重起来，杜阿银怀疑她在担心她那屋藏的银子，当然她也惦着地窖里藏着的粮食，不过这个时候保命要紧，况且没程瞎子的那几个箱子，她惦记之心稍差些，便探出头问：“阿兄，这都走了半晌了，到哪里了？”
“以前挖长龙渠时，在陵川和旦沟之间建了个亭子，叫做长龙亭，应该快到那里了，过了那里往东就到歧西地界，也就快到歧娘山了。”
“那我们在长龙亭歇歇脚，大家再合计合计。”
“好的。”
已然回过神的齐桃子，气喘吁吁追上来，恨声道：“杜阿银，你是故意的吧！”
吩咐完杜阿金的杜阿银不明就里，反问：“我故意啥？”
“那葛头是不是早就告诉你，陵川城守不住了吧，你是故意不带我们一起逃的吧。”
“二姐，你这说的是啥话，葛头只说他轮值到夜里守城，能偷偷开东城门，因为家里没吃的了，而且我估摸陵川城眼下的状况，有钱一时半刻也买不到吃的，所以就想先去别处避避，看看状况，等官家派人来把陵川城的问题解决了再回来，也和你们都说了，只是你们都不肯走，咋这会儿却怪怨起了我来。”杜阿银说得一脸真诚。齐桃子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杜阿银，杜阿银又好奇地问：“二姐，你原先是不走的，还说等城门开了，你就带王芳回乡下，咋突然改了主意。”
“我发现娘不见了，然后听出门回来的杜太婆说街上都在传，西城门失守了，西凉人要屠城。”
“啊，竟有这样的消息。”杜阿银十分吃惊地捂住嘴，杜阿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终于跑出了城，他一颗紧绷的心才松懈下来，听着杜阿银糊弄齐桃子，又有点想笑。
“你还要骗我，那葛捕头一定啥都告诉你。”
“那你就问葛捕头去呀。”杜阿银一句话把齐桃子给堵死，心里真恨，那人群怎么就没把这母女俩给冲散，忽听见前边传来说话声，“咦，这小毛驴，本仙咋瞧着这么眼熟哩？”
杜阿银听出是程瞎子的声音，虽气恼箱子的事，但心里还是一喜，这喜一是程瞎子还活着，二是程瞎子毕竟是个云游四方的骗子，自己带的全是拖累，有他在多少是个帮手，当然就算他不跟自己一起走，那程珏几个半大的娃，他至少可以带走吧，自己的压力也能小不少。
齐奕已迫不入待探出小脑袋，看清人，伸出小手手往出声的方向一指问，“仙伯？”
“是你仙伯。”
杜阿金喝住小毛驴停了车，却听齐富的声音也传来了：“老程你这瞎子关键的时候还真不瞎，果然是我家的小毛驴。”
听到齐富的声音，杜阿银居然眼睛、鼻子都酸了起来。
“啊，是富！”程瞎子显然被吓着了，“那日一大早你就去了义庄，你居然没被打死呀。”
“啊，看样子老程你是巴心不得我死哈。”
“人家说西城的尸体都快堆成山了，本仙还在想要不要去那里把你给刨出来，给你做场法事呢。”
“你是想去刨我尸体还是想去看看能卖多少棺材，发笔死人财？告诉你，老程，这次你卖棺材说不准能卖成陵川城首富。”
程瞎子嗤了声道：“除了老弱病残，都打死完了，就是老弱病残，眼下也都逃了，还有谁来给那些人买棺材，你当本仙傻呀。”
“陵川城有几个老程你这般傻的。”齐富懒懒地打趣道。
杜阿银喉头一紧，一掀车帘，看见果然是三个月都没影的齐富，穿着一件白色麻纱的夏衫。
齐富说着话，眼睛却看着车帘，所以杜阿银一掀起车帘，就和齐富的目光对上了。
杜阿银的鼻头酸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