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看向刺眼的白炽灯，他感觉那股从骨缝里往外钻的寒意紧紧缠绕着身体，让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冷，恍惚之间，他又想到了无人区里那冒着黑烟的火光，迷迷糊糊地竟真的生出来些暖意。
“再把3号试剂给他注射一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站在玻璃罩外把手里这段时间得到的研究报告翻阅了一下，蹙眉说道。
“那会不会太急了？那个试剂危险性很大，要是对010造成永久损伤，有点得不偿失啊。”站在他旁边的人迟疑了一下说道。
“上面可不会给我们太长的时间来研究这个项目。下一组实验还等着呢。”那人冷漠地看着手里的资料，“010体内其他种类的异能也有了波动，再给他注射一个e4的试剂。”
“好。知道了。”
玻璃罩的隔音并不好，孤星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他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听到外面仪器滴答作响的声音，听到机械手臂移动发出的摩擦声。
也透过透明的玻璃罩看到了匆忙行走的研究员脸上冷漠的神色，看到冷白色的灯光，看到向自己伸过来的机械臂上的尖锐针头。
明明是之前已经习惯的生活，可现在还会感到害怕吗？
孤星想着看向已经扎进自己手臂血管里的针头，疼痛几乎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攥紧自己的拳头，咬紧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显露。
孤星原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了，因为梦里见过很多次，因为自己之前在实验室里生活了3年，他原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疼痛、已经适应了冰冷的试剂与手术刀。
可再回到实验室的这些天，他却发现没有。
不仅没适应，他还变得更害怕了，害怕疼、害怕冷甚至都害怕被喂到嘴里的药剂的苦。
还真是被养得娇气了。孤星想着偏头苦笑了一下。
‘刚刚数到97了。’孤星偏头不再看已经收回的机械臂。
‘98。’
他闭上眼睛继续在心里默数。
他记得夏绵曾说过的话，‘如果你害怕的话就从1数到100。’
‘99。’
‘你可以试试啊。你不是会数到100吗？’，‘要默数哦。’
这些天因为害怕他已经在心里默数了很多次，只不过都只是从1到99。
他想等自己不害怕了再数100。
刚刚在被注射药剂之前，他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在心里默数了。
很疼、很冷。
他想到夏绵和李景川的笑容，想到让九七给自己收起来的全家福，想到还在胸前挂着的平安扣……
但是他不害怕了。
‘100。’
他听到了其他的声音，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孤星睁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身上还带着些鲜血的李景川。
他说，“臭小子。你主意挺大啊。”
孤星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向李景川在苍白实验室里火一般的头发，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涌出，是在做梦吗？还是幻觉？
“你傻了吗？”李景川笑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束缚住他手的金属带打开，孤星在实验台上偏头，看到了在控制仪器旁边同样带着鲜血的夏绵。
“还好吗？孤星。”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对他笑着说道。
原来数到100之后真的不会害怕了。
他想着坐起身直接抱住了李景川。
李景川身体一僵，正想出言讽他两句，当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现在知道害怕了？
但是当他低头看到正伏在他身上哭泣的孤星后，李景川还是叹了一口气，将手轻轻在他后背拍了拍，“谁欺负你了？”
“别怕。已经没事了。”夏绵也走上前轻声安慰道。
孤星听后将李景川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小声叫道，“爸爸妈妈……”
然后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不安连同梦里的痛苦孤单全都哭出来。
他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