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博洛和屯。
被杖责了三十的红儿,虚弱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她还是没有放开拉着柒玥袖子的手。
红儿苦笑起来,“玥贵人,你告诉奴婢,奴婢的姑姑是伊贵人,她在宫里过的好吗?”
红儿她想起了那个对自己温柔的姑姑,为她们姐妹呵斥阿玛不公的姑姑。
“你姑姑她……”柒玥有些讪讪,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她从来没有听伊贵人提起过家里,但同样的,或许伊贵人进冷宫的事情,他们呀不知情。
“当年,是我们家对不起她。”红儿摇了摇头,很是内疚的继续说道,“她本来可以嫁给阿克木,两情相悦长久相伴,可是最后却因为阿玛,不得不进了宫。”
“红儿,别说了。”柒玥看着红儿的样子,心疼极了,不想让红儿再继续说下去。
红儿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奴婢最喜欢姑姑了,你记得奴婢给你说过吗?奴婢和你说阿玛说女子也要有骨气,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自己心里得有个掂量,其实那不是阿玛说的,是奴婢的姑姑说的。”
红儿喘了口粗气,继续说道,“奴婢的阿玛哪有这些觉悟,在他眼里,只要有利用价值,才能入他的眼。这一次,若是没有他纵容青儿,青儿也不至于这么胆大,不过,也好,这一次,他也算是踢到铁板了,哈哈……”
“红儿,”柒玥看着红儿笑的苦涩很不是滋味,想起什么的问道,“你愿意跟我回京城吗?或者说,进宫?跟我进宫,你就可以见到你姑姑了?”
“进宫?”正苦笑着的红儿,被柒玥说的话给弄惊愕了,转头看向柒玥很是不敢相信,“你是说,让奴婢进宫?”
“是啊,你愿意吗?”柒玥小心的问道,“虽然在宫里也是一样需要服侍人,可是你能逃离这里,逃离伊家,也能经常看到你姑姑啊,就是以后到了出宫的年纪,以我在皇上和贵妃面前的份量,至少能给你挑一门让你阿玛也忌惮的亲事。”
红儿听了柒玥说的,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柒玥以为她要点头应下的时候,红儿笑出了眼泪,“进宫去看姑姑在冷宫里过的多凄凉吗?”
“你……”柒玥显然没有想到会从红儿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知道?”
“嗯,”红儿点了点头,“姑姑进宫后,断了和阿玛的联系,断了和阿克木的联系,但是没有和奴婢断联系,京城离西北虽远,但姑姑也是两个月给奴婢一封家书,直到姑姑进宫半年后,奴婢再也没有收到家书,后来……”
红儿因为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说道,“后来奴婢找借口去了京城一趟,花了不少银子打通关系,才得知姐姐虽然已经进位为贵人,却毁容进了冷宫,再无受宠的机会,奴婢让人传进去了三封信,都没有换到她一点儿回音,有的时候,奴婢在想,是不是姑姑连对奴婢都失望了。很多时候,奴婢都不知道该对这些亏欠如何愧疚弥补。”
“她在冷宫很好,”柒玥想到什么的开口说道,“虽然没有自由,没有宠爱,但比起勾心斗角来,那冷宫里寂寥的环境,简直就是世间桃源。”
“真的吗?”红儿期盼的看着柒玥,想要确认她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柒玥笑了笑,没有一丝欺骗。
或许,七年前的伊贵人,顶着被毁容的脸,心里放着对荣妃的仇恨,过的不会太如意,但还是努力的活着。
她与伊贵人在冷宫同住四年,感情也变的不一样,伊贵人的心态也变了不少,她可以很肯定的告诉红儿,伊贵人过的不错,并且会越来越好。
“那就好。”红儿松了口气。
“玥贵人,大夫来了。”一旁的袁侍卫提醒道。
柒玥一回头,便看到有大夫立在不远处,小心翼翼的等候。
这里是将军府,住着当今皇上,虽然受伤的人无资格劳累太医诊治,可是请了他们大夫,也是一分荣耀。
“让太医诊治吧。”柒玥劝慰道,“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
疼痛让红儿冒了不少冷汗,别过头去看已经昏死过去的青儿,她能忍,青儿不能忍。
红儿点了点头,纵使还有很多话要说,也只得算了,“好,多谢了。”
“你我相识一场,这是应该的。”柒玥笑着摇了摇头。
“玥贵人,”袁侍卫上前走了一步,“就让小的派人送红儿姑娘和青儿姑娘回伊府吧?”
袁侍卫说过后心里暗道,红儿和青儿不能再留在将军府了,刚打过板子就该扔出府去的,要不是玥贵人在这里,才不会如此客气呢。
“保重。”柒玥拍了拍红儿的肩膀,才对袁侍卫说,“劳烦你了,替我将她们安全送到伊府。”
“玥贵人放心,小的定会安排好的。”袁侍卫应道。
……
送走红儿和青儿,柒玥才慢慢的往前院走去,她知道这个时候,阿克木或许还没离开。
知道阿克木和伊贵人的一段过去后,柒玥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种大胆的想法。
阿克木对伊贵人的心思数年如一日,如今库伦部落也没有女主人,如果伊贵人离开冷宫,阿克木愿不愿意继续接受她。
先帝能假死躲过所有人的耳目,那么伊贵人也可以如此做,不是吗?
虽然有些冒险,更甚者,皇上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发怒,而她也可能如之前一般,进冷宫,或者禁足,可是她却总想试一试。
试一试,也算全了阿克木的一片心,全了伊贵人与她相处几年的相依为伴之情。
柒玥到了前院,玄烨的书房还是紧闭的,想必还没有解决完,柒玥便往附近的亭子里走去,却碰上了佟国维。
柒玥心思不在四周的情况,所以还是佟国维看到的柒玥,忍着激动唤了一声,“玥儿!”
柒玥一惊,抬头看去,“阿玛。”
柒玥见是佟国维,连忙疾步走到跟前,看着佟国维。
柒玥还能记得刚去乌兰布通的那次,她见到的阿玛还是身姿挺拔,老当益壮,可今日一见,忍不住红了眼。
也许是大伯的战死沙场,也许是她受伤的缘故,又也许是她失踪的缘故,她眼前的阿玛分明老上了十余岁的感觉。
佟国维几欲张口,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讪讪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阿玛放心,我没事,”柒玥摇了摇头,“阿克木虽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他不仅顾忌着我是从将军府走出去的,本身也不是会为难女子的小人,所以我不过是在那里待了一夜,就回来了。”
“那就好,你没事就好。”佟国维之前在偏厅里,虽然知道玥儿没事,但总是无法安心,“对了,如今你的身份在这里也算是公开了,那京城那边……”
“这事是皇上说出来的,就交由皇上解决吧,他总会护着我的,”柒玥颇有些无奈的说道,“阿玛就别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