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请大夫来过了么?”
见来人是他,姜小满连忙摆手,“小事一桩,就是卧雪城的冬天,真不是一般的长。”
见她在摇椅上一晃一晃,颇为悠游自在,似乎真的没什么事,陆昭明稍微放了点心,坐下接了茶杯,稍微呷了一口。
“公子要不要尝尝这个?今天公主带回来的茶酥,刚熥热了的。”
檐下铜盆炭火正红,清涟用一柄尺余长的银错金火钳,一边钳住一只碧绿的酥饼翻面,一边向他介绍,却忘了另一只炉子还烤着芋头和红枣,溜滑的袖口差点撩到炭盆。
姜小满眼疾手快,探出半个身子将她袖子往上一提,“清涟,仔细炭火溅了这身新裙子。”
清涟吃了一惊,轻笑着应了声是,接着将烤得微微焦黄的几个放到碟子上,递到了陆昭明跟前。
他正要拈一个试试,却发现脚边有什么扯着袍角。
“喵——”
一只雪白的大猫蹭到他脚边,蓝眼睛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丁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陆昭明这只猫在陆府简直是贵宾级待遇,每次来此都是饭点,姜小满见她突然出现,也是高兴,从躺椅的靠手上挂着的香囊里取出个银丝缠的荆芥球,凑到丁香面前逗她,“这个酥饼你吃不了的,待会我们芸奴给你煮个鸡肝。”
清涟见陆昭明有些吃惊,笑道,“公子,你是不知道,那天我们在院子里烤鱼,这小东西闻着味儿就来了,也不知怎么,吃完了鱼便缠上了公主,这两天老往这边跑,抓也抓不回去了。”
丁香好像听懂她的话,跳到小满腿上,一下下蹭着她的手。
姜小满轻点她鼻子,“就你会享受!”帮她按摩起来,丁香舒服得敞开肚皮,瘫软下来。
此时恰好一阵风来,紫藤花期未到,花架上只有大大小小的叶片,在风里纷乱搅动,午后的阳光顺着缝隙落到他们身上,陆昭明却被她头上明暗忽闪的红宝石晃得有些眼花。
为何眼前的场景这般眼熟?
他脱口而出,“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快到了吧。”
“唔?”
姜小满抬头看了看天,见云层如棉絮般矮矮地悬在半空,了然道,“是吧,不是说,照往年卧雪城到了二月还能再下一场大雪吗?话说起来,你这只猫为什么叫丁香?她这样白,我以为会叫个雪团、雪球什么的。”
陆昭明一怔,半晌才道,“家母旧时养的狸奴便是这个名字。”
呃
陆昭明父母去得早这件事,姜小满早听清涟说过,但没想到会碰到这一茬,正犹豫要不要说句节哀,却听陆昭明岔开了话。
“听说你今日去了官署,是案情有什么进展了吧?”
姜小满松了口气,实话实说,“对,是有些线索,不过师兄你日理万机,你就放心去忙吧,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我自会跟进。”
听她这么说,陆昭明便不再多问,目光中似隐有欣慰之意。
“师兄,你这是要给我送信?”看他手上的信封,来这显然是有事要说。
“这是有人给你下的帖子。”陆昭明将信封递到她手上,又示意疾风,将一笼屉点心交到了芸奴手中。
芸奴奇怪,见疾风对她眨了眨眼,迟疑着打了开来,却见里面是满满三屉精致的糕点,“这荷花糕、牛舌饼公主,和您昨天带回来的一样!”
“诶?”
这是醉春楼的点心。
她刹停摇椅,三下五除二将信拆了开来,露出一张玉版纸,匆匆看完,再一看落款,原来是七娘设的宴,地点还是在醉春楼,“这里说,金盆已备,静待嘉宾,是什么意思?上一次七娘不还说转行不到时候吗,怎么三日后就要举行洗手宴呢?”
陆昭明接过清涟手里的茶,轻笑一声,“七娘对外暂时只说是一场普通的宴会,至于原因嘛还是让疾风告诉你吧。”
“得嘞。”
疾风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半个茶酥,见清涟瞪他,他有些心虚,“怎么?”
芸奴却是摇了摇清涟的手,沏了杯茶给疾风。
“还是这位姐姐待人和善,不愧是公主身边的人。”疾风见芸奴看起来老实,没想到,却能难得压得住他这个妹妹,笑得更欢,“公主殿下,你是有所不知,那朱记商号的老板不知从哪得了消息,说是朱夫人当了家传之宝,去给那鸣仙公子花钱买票。”
他说得绘声绘色,“那朱老板先是去了首饰店砸了花瓶,后来气不过,又到醉春楼去,可醉春楼是什么地方?那一天不知要打发多少登徒子。今天上午我去城东办事,正好看到,那朱老板刚要胡来,店里便走出来十几个打手,朱老板这下哪里还敢砸店?只好在街上叫嚷,直用了许多下作言语,”
“他便是这样说的。”
疾风鼓起了两边的腮帮子,换上了一副粗噶的声线,“那鸣仙不过是被包养的小白脸,做得出又为何不敢认?。”
“后来,那鸣仙公子气不过,就从里面出来了,便说啊——”
“唔,唔唔。”
他将声线放细了些,装成一副严肃的样子。
“今日鸣仙在这说清楚了,当年我第一天来这卧雪城,便受了七娘子的救命恩情。此生我也绝不会做出此等下作勾当,要不然,便是平白辱没了她。说完,便再不听那朱老板的咒骂,回了屋。”
“那醉春楼的老板娘,见鸣仙公子果真气急,她便又叫了两人,来门前泼水,说是要去尘,她只当那朱老板不在面前般,对着一大帮围观的人喊。”
他用两指稍微掐了点嗓子,又换了个更尖细的声音。
“街坊们,我们家鸣仙这样的人品相貌,难怪女子见了也要痴狂,况且,若家里的男人不懂怜香惜玉,非打即骂,娘子们要往外面寻温柔也是难怪了,今日不说鸣仙没拿朱夫人的那三千两,便是拿了,我看也是应当。”
说着,疾风竟不自觉地翘起了兰花指,等他自己发现了,又拿左手拍着右手,连声呸呸,“那朱老板啊,这时候已经被泼成了个发瘟的冻鸡,偏偏七娘说要休息一天,关了门,他便只好回家换衣服去了。”
“七娘真的这么说?那可不是当众揭人的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