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满眼睛一亮,忙掀开帐子,快步走到矮几前铺开地图。
根据地图上显示,祈国的版图很大,形状狭长,国土外形像一只东北到西南朝向的长条花生,横向距离并不长,是以西斓国入侵时,只要攻破边塞防线,很快便可长驱直入首都。
她指尖轻扣小木几,“照这图上看来,西斓国的大小还不及祈国三个州,怎么敢攻打我们的都城?”
姜吉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他们以前只是个蕞尔小国,但是这几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饲养了一群妖兽,周边小国多为其蚕食。”
原身看的书不多,对祈国的历史一知半解,因此这段时间她借口解闷从姜吉处要了许多书。就她目前所了解到的,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许多朝代有关联,同样是从尧舜禹时代发展而来,在祈国以前,这片土地的上一个朝代是唐,唐太宗和李白、杜甫这样的名人都还存在,但细节处却是有留有去。
就如姜吉给她的书里面有一本《太白诗集》,里面的地名竟然有一半都变了。由于地理上的区别,这样的变更在诗集中比比皆是,简直让从小熟读唐诗三百首的她惊掉下巴。但奇怪的是,大部分历史事件虽然和现实世界有出入,但总体的朝向是相同的。
只是在这个世界,唐灭以后并没有经历五代,而是由祈国开国皇帝,一个史书上的超级强人消灭了后梁,迅速平定了大半的割据势力,而西边的党项族因与祈国合作而以存活,后来也没有如历史一般建立西夏政权,而是成了西斓。
姜小满理顺了思绪,才继续问,“只是,西斓国既然这么凶残,我们以前怎会毫无设防呢?”
“以前不是没打过,只是西斓国多山地草原,我们将他们吸纳进来作用不大,还总有反叛。加之从皇爷爷那时起,他们就一直向我们朝贡。早些年,西斓国皇帝还特遣了使臣前来,遥领了侄子的身份,称父皇为叔叔。父皇见他自认谦卑,是以对其十分信任。”
“原来如此”
她点点头,“这么说来,父皇不曾对西斓国起疑,难道他们从来没有露出马脚吗?”
听得这话,姜吉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凌厉,“有,大概在半年前,他们不断在边境演练军队,屡次试探。朝中派了使臣前去刺探,那使臣竟说西斓国皇帝谨记小辈身份,未有逾矩之处,现在回想,使臣团必是和他们谈妥了条件。”
“使臣竟然还收受贿赂?”
姜小满对老皇帝的认识又多了一些,看来他不止是识人不清,祈国的吏治也早就出现很大问题了。
“皇姐”
姜吉握着杯子,忽然笑了,“你这两年,真的变了很多。”
“唔?”姜小满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她今天问得太多了?虽然这幅皮囊是真,但还是小心为上,被当成鬼上身也不是好玩的,这么想着,她只好勉强一笑,辩解道,“人大了,总要关心得更多,何况我们的处境也变了。”
“不止这些”
姜吉却是摇头轻笑,“这次回来,皇姐整个人好像都变了,穿的衣裳也和过去不同。”
说着,少年不再说话,也不看她,只是朝茶杯中升起的白烟吹了口气,薄薄嘬了口茶,实则凝神听着周遭的动静。对他而言,他们二人有着最亲密无间的童年,她的事,就算所有人都不记得了,他也不会忘记。
对面姜小满却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说这个想到原身那一箱衣服,她就感受到这世界的满满恶意,真是讽刺,原文中女主最喜欢各种鸟雀纹样,金丝雀、笼中鸟,分明是作者的诅咒!
只是没想到,她难得从里面挑了两件样式简单点的,竟然还被发现了,正要随口敷衍,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起。
营帐的炊烟旁围了一群人。
“林待诏,您画的锅真是好用,拿来炖肉,一点也不粘呀!”,说着,伙夫又往底下添了柴。
“是啊,这把菜刀也是十分趁手,我这辈子也没有用过这么漂亮的物什。”
不仅火头军们对他赞不绝口,就连一旁围观的禁军也满脸讶异,小声议论起来。
除了守营的,其他人都凑了过来,里三重外三重,直在灶前围得水泄不通。林月升一身不染纤尘的文士打扮,站在手臂胀鼓鼓的伙夫旁对比十分强烈。
显然,这是林氏炊具甫一上线,一经试用火爆全场。
前两天还喊打喊杀,今天的态度却完全转向,不过姜小满并不感觉意外,毕竟制造劳动工具的人,不也就是个劳动者了吗?
想着,她缓步走到近前,“如果不是亲眼得见,真不敢相信,这是画出来的。”
捧哏而已,正好,她专业对口。
旁边切着菜的火头军听了公主的话,头点得比手里的菜刀还快,显然已经对林月升心服口服。见他不说话,姜小满继续花式吹捧,“林待诏,你一人便可抵百十能工巧匠,大祈国有你,真是离富国强军之日不远了!”
士卒们满脸惊讶、面面相觑,似乎一个不小心,他们竟然没有跟上祈国复兴的步伐,落后于时代的浪潮之后了!
林月升的神色却很平淡,“炊具既已备齐,臣先回营帐了。”
见他就要转身走人,姜小满走出半步,裙摆一荡,挡住了去路,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意,“我听说弩营的弩不够分,父皇寤寐忧心,不知林待诏能否继续为父皇分忧。”
他还没回应,姜吉倒是跟上前来,“皇姐,你让他画弓弩?”
“这弩机可非寻常机括,设计精巧制作工序复杂,每一把的尺寸都需保持一致,要不然稍有误差,前后变换列队之时就难以交替使用。”
看林月升依旧无言,只望着地上纠缠的树影,她迟疑道,“林待诏,是否真有点困难?”
“皇姐,还用问吗?”姜吉语气中似乎有点幸灾乐祸,“林待诏既然不说话,就不要为难他了。”
这下,连她也不太确定了。
叫林月升画弩是她提出来的,原来的小说没有这样的情节,只是因为她派芸奴送过去示好的笔墨文房,还有路上难得的珍馐点心都被原样退了回来。
他似乎对一切都没有兴趣,连在老皇帝面前也是不假辞色的样子,似乎对于仕宦升迁一点也不在乎,反而巴不得有人立即下旨,辞了他的官。
“不难。”
“嗯?”姜小满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林月升依旧随意道,“只要看看演示,知道怎么用就不难。”
姜吉飞扬的眉眼带了两分不屑,轻哼了一声,“这造弩的工匠都是世代相传的,其中法门岂是寻常绘者得窥?这等军机要事还望林待诏莫要儿戏。”
虽然他这话说得不好听,但姜小满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不无道理,弩机被称为“近代以前的火枪”就是因其绝妙的设计和精湛的工艺,他就算依葫芦画瓢造出来了,最后会不会只是块破铜烂铁?
犹豫间,却听一旁有人郎朗大笑,众人一看,却是礼王阔步而来。
“六弟,林待招是祈国神笔,世上难道还有他画不出来的东西?”
“二皇兄。”姜吉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紧,“兵械要务不容有失,愚弟不过是为保险计。”
姜泰依旧微笑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稚嫩的孩童,就连一旁的小满也感受到了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半晌,林月升打破了沉默,“如若无事,臣先告退了。”他对着二人们轻轻一礼,便要离开。
“且慢。”
姜吉显然被激怒了,横出一只手,拦住他的去路,“既然你说可以,敢不敢立军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