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灰绿的影子从斜后方袭来,这会儿已是近在咫尺,这个距离,就算能刺伤对方她也一定会受伤。
耳边有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传来,眼前呵欠兽被什么击中了,正龇牙咧嘴地用手撑地,连跳几下,眨眼间消失在了后山树丛中。
妖兽落到地面的瞬间,姜小满看清了它掩盖在长毛下的利爪,刚刚这东西是要来抓她的脸
令人心旷神怡的山水风光,此时看来,多了几分阴森,看着地上残留的斑斑血迹她只觉心有余悸,但好在,没有人因此丧命。
是谁出的手,是姜吉射的箭?不对,他手中的箭还没射出去。
见她无事,姜吉松了口气,“皇姐,刚才是你的剑气?”
“唔?”姜小满摊开自己的双手。
她已经这么强了吗?
还在蒙圈中,一行黑衣侍卫从回廊走进了庭院。
“安公公!”
安公公是老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代皇帝统领着玄甲卫。
刚才看到她这个公主,这些禁军都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这会儿脸上却都恭肃起来,自觉退后,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安公公似乎已经收到消息,并不被这里的血腥气所摄,只绕过伤员,微笑上前,略微朝着他们一揖,“六皇子,圣上让殿下与福宁公主、韦统领一同觐见。”
这种亲热的态度,若在往日或许会被人目为谄媚,但到了今日这番处境,却不得不叫人佩服他的安之若素了。
“六皇子,这林月升”
韦硕似乎还在犹豫,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先斩后奏了。
安公公的眼睛朝韦碩的身上一瞥,又很快回到了姜吉身上,神情依旧恭敬,说的话却没有商量的余地,“陛下,圣上要说的就是此事,至于如何处理,自有圣裁。”
姜吉见此情景,情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只好回头交代了两句,安抚好众人,再朝安公公微微一礼,率先迈步走了。
姜小满不由得回头,林月升的窗门依旧紧闭,里面的人仿佛一点不受这场混乱的侵扰。
几人到了皇帝宫中时,礼王姜泰早已陪侍一旁。
姜泰的生母是最受盛宠的丽贵妃,也就是芸奴口中的将士们说的和相国一起被处死的贵妃。
姜泰比姜吉长三岁,相较于姜吉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他一向养尊处优,那张肖似老皇帝的脸上颇有股儒雅风流的味道,见几人入殿,他笑容可掬道,“小满,六弟,你们教父皇好等啊。”
在姜小满眼里,这个礼王多少有些奇怪,生母刚刚身亡,亲弟弟八皇子也没能逃出城,但他的心情倒好像没有受此影响。这么想着,她不动声色地跟着姜吉一同问安,“儿臣参见父皇,见过二皇兄。”
落难天子似乎没有心思说别的,只招招手示意赐座。
上路以来,这还是小满第一次与他面对面坐着,落座后,她再次打量起老皇帝,他保养得很好,几乎像一个四十岁的人,但因为急火攻心,不过短短几日头发已经花白。
他也不多寒暄,只是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出城前几天,有农户在地里挖出了一块石碑。”
姜小满看了一眼姜吉,发现他也面露不解。
“上面刻有几句话。”老皇帝的眼睛在几人脸上扫过,“司天台说,那是谶言。”
姜吉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追问道,“父皇,什么谶言?”
老皇帝一字一顿:“神笔绘江山,江山得永固。”
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姜吉却很快反应过来,“父皇的意思是说,它所说的就是那画院的林待诏,所以我们还需要留着他?”
韦统领终于明白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皇帝颔首,眼神示意礼王,姜泰显然早已知情,代为解释道,“正是此意,司天台测算过,这几年妖邪之气日盛,林月生的神笔能生出活物,且春季万物生发,若让他沿途绘制一幅《江山永固图》,或许真能生发出乾坤清正之气。”
“所以,父皇才会特地给他安排了马车,其实是让他在里面作画?”姜小满斟酌着问。
老皇点点头,“不错。”
“此番弃城,我们还有去处,苦的却是百姓,朕希望你们能保护好林待诏,让他安安稳稳地画出江山图,而且,为了万无一失,这件事止于你们几人。”
消息来得突然,姜吉和韦硕一时间竟都缄口。
姜小满心念一动,《情劫》一书并没有这段,大概是因为呵欠兽闯来时她受惊晕倒,醒来时姜吉已从皇帝处回来,因此她并不知情。
现在被皇帝召见的人里,却包含了她。
走到他身边给他续上茶水,姜小满笑道,“父皇,您要是这么说,福宁倒还真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作为一国之君,连日来的境遇对姜奕而言可算是国破家亡,自城中出来那日开始,他未曾睡过一次好觉,此时见福宁公主竟像皇后在世时与他亲近,倒真心有两分宽慰。
其实,福宁小时候,他也曾疼爱过,只是后来有了丽妃,他最亲近的便成了毓儿
他声音里不觉多了几分慈爱,“怎么,现在还学会和父皇卖起关子来了?”
姜小满摇头一笑,“儿臣只是想,昔日太祖巡视南方,后来回京,伴驾的画圣张显依路上景物的画出了《太宗南巡图》,气象实在恢弘。这一路上,我们何不让林待诏也作一张《江山永固图》?待他日去得新都,也好让万民以我祈国为荣,看看这是怎样一个地灵人杰之地。”
姜奕笑容淡去,重新打量了她一次,他忽然觉得,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儿。
若真按她说的,不单是这幅江山图师出有名,众人无法为难林月升,更重要的是,这幅画或许可以如史书一般,将这次落荒而逃定位成一次南幸。
姜吉似乎有些意外,回头看她。
画圣张显的这个故事,还是原文里面原身醒来时,姜吉和她说的,或许他那时对林月升已经十分感兴趣,因此不自觉将这个故事当成趣闻说了出来。
姜小满满手是汗,但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父皇,您南幸各州,事关重大,二哥六弟都有事要忙,儿臣自小在母后身边看着,对丹青也算有点心得,也只有此事能为父皇分忧,若父皇放心,小满愿意当这个监工,必叫他将沿途景物细细刻画。”
今天的呵欠兽只是开端,这个世界其他更多未知的妖邪会陆续出现,她这是在争取一个机会,让她可以自由约见林月升,让两人的来往过了明路。
没有实权的公主,身边卫队都是临时调拨来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信可用之人。
她要给自己找个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