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郑家夫夫二人吃过早饭依旧赶早去了集市。
如今已经是九月中下旬,和村里人一样,郑老爹近日密切关注稻谷的生长情况,稻穗已逐渐饱满,颜色由青转黄,不久便有垂头之势,他和郑大娘两人清除杂草,检查沟渠,保证水田得以充分灌溉,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稻谷就可以收割了。
虽然郑家水田旱地只各得两亩,秋收地里活也不少,到时家里的牛更是不得空,郑则和周舟便想着这小半月抓紧时间出摊挣钱。
今日要卖的东西不多,只有大半筐的红薯干,市金只交三文钱。
有了前一日的摆摊经验,郑则带上了一把家里用来切瓜果的小刀,给红薯干切小块。两人来得早,仍旧选了昨日摆摊的位置,周舟照例把红薯干摆好,试尝的小块红薯干装在一个巴掌大的篮子里,里头垫了布巾。
做完这些,集市上的空位也渐渐被后头赶来的小贩占满,大伙儿奔波了一早上,困顿未消,都沉默着做开摊的准备。
连着两日早起,比平日起床时辰早,周舟有些困顿,挨坐在郑则旁边,抱着他的手臂昏昏欲睡。
“你眯一会儿,我看着摊子,”郑则眉头紧锁,周舟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软肉,若是因为挣钱太过劳累掉肉,就得不偿失了,“眯会吧。”
周舟在他的轻拍安抚下睡意昏沉,他紧紧抱着郑则的手臂,提醒道:“那,那一会儿人多了你叫醒我。”
“嗯。”
在外头睡得不踏实,待人声渐渐嘈杂,周舟不用郑则喊便自己睁开眼睛了,靠着身体有些酸累,他直起身子四处张望,忽而又瞧见那酱油摊子,他推推郑则:“你看,你看那边。”
“那酱油摊子。”那小孩今日没拿拨浪鼓,手上拿着个饼子在咬着吃。
郑则看了几眼,点点头,是有些像,但他并不过多好奇,转而问周舟:“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吃食。”
周舟眯眼笑,有些不好意思,吃早饭那会儿,他光听阿爹阿娘说昨晚找小鱼的事了。
“我送小鱼去他阿爷阿奶家,一家人都坐着要吃饭了,愣是没一个人想起来小鱼不在家,林耀那两个儿子倒是先吃得满嘴油光。”郑大娘不满地说。
林辉林青两人在别村掌勺,待到主家酒席散了,这才就着夜色赶回家,两人心里放心不下儿子,还没回家歇息,就先去接孩子。没想深更半夜老屋仍旧灯火通明,见夫夫二人来寻找,眼看瞒不住了,才说要睡觉时发现小鱼不见了。
“可怜见的,林青听说小鱼傍晚来过我们家,赶紧来拍门问问,看孩子是不是自己走来这儿了,我和大坤开门吓一跳,林青哭成泪人,浑身颤抖,话都讲不清楚了。”
郑老爹又说:“林辉跑去找村长,村长挨家挨户拍门,喊了人一同去找,也是辛苦。村里各个角落都找,就差下池塘捞了,也没见人。”
“还是郑则最先回过神来,举着火把喊我一起去村口看看,我俩把村口大树小树杂草堆都看了,在一块石头后面发现了睡着的小鱼。”
周舟小口咬着玉米棒子,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村口找?”
郑则把水囊拧开,放到他手边让他喝口润润,反问:“你小时候受委屈,最想去找谁?”
周舟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对啊,必然是找爹娘。小鱼安静乖巧,定不是贪玩乱跑的,小孩心思简单,大人才会把事情往复杂了想。
今日红薯干卖得很顺利,有位夫郎看上了带盖子的竹篮,问多少钱,周舟没想到会有人问竹篮,顿住了,郑则反应过来:“篮子十五文钱,若是您要,剩下的一点红薯我们也送给您了。”
“这么贵,再添个几文钱都能买一斤肉了。”
“篮子是不能和肉比,不过肉只能吃一次,这篮子您至少能用个四五年。”
那夫郎想着也是这么个理,见周舟从筐底拿起来的红薯干看着还挺多,便同意了。
周舟帮他装好:“篮子十五文,两斤红薯干八文,剩下一点也给您添上了,共二十三文。”
等客人走了,周舟低头看看空了的竹筐,转头和郑则相视而笑,太好了,古陂村的货物都卖完了!
时间还早,两人把东西搬上牛车打算去逛逛。
“我想去看看绣线,我答应了月哥儿帮他买,还有想去书肆看看有没有画集。”
郑则抬头看天,担心下雨,见晴空万里烈日当头,放心了,他转身帮周舟戴草帽,“成,我带你去一处绣庄逛逛。”
草帽刚戴好,郑则又想摘下来:“戴我的吧,这顶边缘有些散了。”
周舟双手把草帽两边往下压,帽檐贴住耳朵,不让郑则摘:“不!我就要戴这顶。”说着左右扭扭头,把郑则的手撇开了,快步走到对面,鼓着脸不满地瞪人。
他说话算话的,郑则真是笨。
郑则眨眨眼睛,站在原地兀自想了一会儿,笑意在脸上漾开,要紧,还真是只戴哥哥编的这顶。
这都戴得要烂了还这么宝贝。
他揽着气鼓鼓的人往角落走,心里想着要怎么哄,见周舟双手还压在颊边,嘴唇翘起来,眼神凶凶地瞪着,特别像罗老汉赶去河边嘎嘎嘎叫的毛绒小鸭崽,郑则笑出声,爱到不行,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口。
周舟被这一亲给哄好了,双手放开帽檐,嘿嘿跟着笑。
怎么这么可爱,特别可爱特别招人。怕再把人惹恼,郑则抿着嘴巴要笑不笑,忍得够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