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坊间稍许清净了些，仍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商贩。
前方空地处，有个小女孩狼狈地跪坐地上，面色煞白，瘦的皮包骨，头发也乱糟糟脏兮兮的。
女孩身前放着一个灰扑扑的箩筐，筐里装着大小不一的果子，裴西遒认出那是海棠果——如今虽是海棠果成熟的季节，但女孩箩筐里那些显然良莠不齐，有些红扑扑勉强能算微熟，更多的则是色泽发青的果子。
——她是在卖海棠果？
直觉告诉裴西遒，有什么不大对劲。
他侧过脸，想对雍羽说出自己的疑惑。
却见雍羽也停缓了步伐，透过人群，蹙眉望着那小女孩。
女孩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破衣烂衫，身后有个中年男人，正抱着胳膊坐在驴车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街上人来人往，她目光呆滞地坐在那儿，泪痕斑驳，宛若枯骨独杵。
许多人都凑过来远远围了一圈，“嗡嗡”地交头接耳着什么。
裴西遒侧耳听了听，才知，驴车上的男人是城郊村民，出了名的赌徒酒鬼，小女孩则是他的养女。
就在这时，熙攘的人群被几名仆从推开了条缝隙，一个满身绫罗的男人慢悠悠走上前。
男人上下打量着小女孩，随后弯腰伸手，扳着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左拧，右拧。
“是新果子吗？”他问。
“自然是新采的，水灵灵，保鲜嫩！”女孩的养父立马接话。
“没虫害罢？”
“好着呢！您且宽心！”
“品相不错。”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对女孩的养父道：“我要了，你开价。”
“这个数。”养父笑嘻嘻比了个手势。
男人一招手，随即有仆从扔过去一个重重的钱袋。女孩的养父一把接过，拿在手里颠了颠，两眼放光。
“买果子……需要那么多钱？”雍羽眯起眼睛，喃喃自语。
养父跳下驴车，一脚踢在女孩脊背，踢得她往前扑去。
“快走吧！亲自把果子送到这位爷的府上去，听到没有？”
女孩没吭声，伏在地上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干什么呢？”男人阴恻恻挑眉，“踢坏了，本大爷还怎么用？”
他再度弯腰，却是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女孩无助地哭了起来，挣扎着往后躲，声嘶力竭。
“哪里是卖果子？分明是借卖果的名义暗度陈仓，偷偷卖人啊！”有百姓窃窃私语。
裴西遒冷沉了脸，已是义愤填膺。他刚想对雍羽道一声，他得前去阻止此事。
却听到雍羽幽幽的话音，自身边传来：
“我这辈子……最看不得……这种卖女求财的禽兽败类……气焰嚣张。”
他与她默契地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将满怀东西搁在了一旁的石台上。
“你们在做什么！”裴西遒率先冲破人群，挺身站了出来，“朗朗乾坤下，买卖女子，当我大魏的律法是废纸？”
他开口时，雍羽放下幂篱的轻纱，悄悄绕到了另一侧，离那小女孩越来越近。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多管什么闲事？”养父见他瞧着年轻，不由得嗤之以鼻。“我养的赔钱货，如何不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