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长的折磨，结束于一声枪响。
秦晚依睁眼，只见队长倒在地上，藤原笑着拍了拍程修言的肩，坐上了那辆卡车离开，人群沉默的开始散去，她去看程修言，而他并不朝她这里望一眼，只是没什么表情的压了压帽檐，亦是走进了人流之中。
他那一身衣服和身上的血迹，让人们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些，他孤独又萧索的独立于人潮之中。
人群慢慢有了些听不清的声音，江巍然看着倭国人拉走了队长的尸身，终是放开了攥紧的拳头，对秦晚依道：“走吧……”
秦晚依还在看着那人的背影，她只觉整个身体都很重，心上像压着一块石头，连呼吸都是艰难的，双腿如灌满了铅，难以前进一步。
江巍然见她这样，没有勉强她，亦是跟着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顺着她的眼神，看着那身穿着特高课警服的人，慢慢又攥紧了拳，声音又低又恨地对她道：“你也说过，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秦晚依看向他，江巍然是这样认为的，连江巍然也是这样认为……
可江巍然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样的认知太正常了，就跟当时自己被他审问过后一样。
心中的悲凉痛楚更甚，她张了张口。
他是孤鹰呐！
这句话就在嘴边，可她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她只能像咽下一口内脏涌出的血一般，将那句话咽了下去。
而咽下了这句话，秦晚依忽觉就像咽下了一口剧毒，毒素瞬间蔓延到了她的五脏六腑，她眼睛血红，抬眸对江巍然一字一句道：“走吧，我该去见山口了。”
该去收拾倭国人了！
话音刚落，他们忽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枪响，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尖叫声，混合着“杀人啦！”的惊慌声。
秦晚依脑子嗡的一声，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愤怒之下杀了他！只是这么一个念头闪过，她身体一晃差点没有站稳，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腔，胃里一阵翻腾，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她一把抓住江巍然：“发生什么事了？”
江巍然搀住她，看着不远处的混乱，有些惊诧道：“那个特高课的汉奸，杀了温太太……”
“什么？？？！！！”秦晚依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他，杀了温太太？
虽然不是她想的那么可怕的消息，却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大概能猜到程修言为什么要杀温太太……
她又想松口气，又觉得心脏揪得极紧，让人难以呼吸。
那种女人，倭国人投降后，多半都是会被以汉奸罪清算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杀她？！
这只会增加他身上背负的恨意啊！
她稳住心神，抬头去看，只见成田股长带着人跑到了他的身边，他将手枪插回去，神色轻慢地说了些什么，仓皇跑过来的温秘书，本想去看倒在地上的妻子，却正好碰上了成田，他下意识摸了摸头上包裹的纱布，立刻点头哈腰的赔着笑离开了。
而一旁，吓的坐在地上的赵太太，看到温秘书离开，也忙不迭爬了起来，一边瞄着程修言的脸色，一边跑掉了，她狼狈的甚至掉了一只高跟鞋。
人群重新沉默，却又有一种压抑的恐慌，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不过眨眼间，地上只有温太太流着血的尸身。
程修言已经转头离去，成田指挥着人将地上的女人抬走。
江巍然虽说也觉得那女人该死，却并不曾想她真的会被杀掉，他心中的确有那么一丝丝恶有恶报的快感，可更多的，却是对那大汉奸越发入骨的恨意和警惕，他咬牙切齿道：“真他妈的嚣张！”
秦晚依浑身发冷的看着他眼中迸出的杀意，她忽然怀疑，藤原并不只是想要考验程修言……
他以往很少在大众面前露脸，就算出现都是极低调的，可这次，藤原却要他大张旗鼓的折磨杀掉游击队长——藤原是要他们自相残杀，是要将他弃了！！！
不，不能让藤原得逞！
“别动他！”秦晚依颤声道。
“什么？”江巍然诧异回头，却看到秦晚依眼中的愤怒和悲伤。
他愣了愣，随后眯起眼睛，眸光犀利的射向她，怀疑道：“那人是，送你手链的人？”
不愧是原书男主啊，真是敏锐，可真相又不止如此。
秦晚依想起，原著里他们是认识的，孤鹰的身份没有瞒江巍然，也没有瞒白萦纤。
不久前，腾蛇也说过，他之所以不让江巍然他们知道，主要还是为了瞒她。
现在，她都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可以告诉江巍然了？！
然而话都到了嘴边，她还是犹豫了，毕竟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跟原著差了许多了，像他这样的身份，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他如今的处境，本就已如走钢丝般危险，她实在不能确定，告诉了江巍然他的身份，他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风险！
如今说了也有可能会有危险，不说也可能会有，秦晚依心中焦急，恨不能现在就去找腾蛇，问一问能不能透露。早知道，那天她就多问一句了！
江巍然看她神色，凉凉道：“所以你刚才是在紧张他？”他冷笑一声，讥讽她：“呵，你关心则乱，忘了倭国人不许我们带枪了？”
“……”江巍然嘲笑的对，她确实忘了。
二人周围的人已经基本散去，清扫刑场的几个人看了他俩几眼，继续再站在这里实在扎眼，他们不得不跟着人群往外走。
江巍然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晚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战士，一个可以摒弃感情，选择正确道路的战士！”
“不想你竟也如此拎不清！”他痛心疾首。
秦晚依知道，除非说破程修言的身份，否则其他的话都是白说，而若她多解释两句，以江巍然的敏锐，也许他就自己发现那人的身份了。
所以她不打算回应，只沉默的往前走。
“秦晚依！”她的态度惹恼了江巍然，他停下脚步，怒目而视：“你难道真的要为了感情，抛弃你的信仰吗？你难道以为他刚才杀温太太是为了你吗？那种男人可能吗？你值得吗？”
秦晚依状似平静的看着他：“你给我点时间，我现在准备去见山口，暂时不想思考别的东西。”
她还是担心江巍然会私下动手，又道：“我最近有一个大计划，上级已经同意了，你无论要做什么，都提前告诉我一声，绝不能影响到我，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