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他，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时常带着三分笑意，而做事的时候，又是走一步算十步，小心谨慎运筹帷幄，他应该是世事尽在掌控的自信沉稳，而不该是现在这样，连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了。
他不该像这样卑微惶恐！
心口像是撕裂一般的痛，连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可她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苦痛难过。
“不丑，”她轻柔的抚过他的眉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却轻轻笑起来，安慰他道：“言哥怎么会丑呢？”
他手腕处的骨头凸起的厉害，突兀的扎眼，秦晚依忽地想起以前他的小臂，那里原本有恰到好处的肌肉，给她夹肉的时候流畅好看，打人的时候又很有力量，可如今，袖口露出的那一小节手臂，看起来像是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秦晚依拿开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语道：“你一定不知道，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好看，我当时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
程修言一顿，被她的话引出了回忆。
百乐门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世界，那个少女就那样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是吗？”他轻笑一声：“那真是巧，我也是在那天，看到大小姐，就移不开目光了。”
“噢？”秦晚依絮絮跟他聊起来：“在那之前，你认识我？”
程修言看着她，努力笑了笑：“当然认识，做那种行业，哪能不认识贵人，”他浅浅吸了口气，接着道：“就是那天，我突然发现秦大小姐，这样好看，这样夺目，忍不住，就想站出来，就想让你，看到我。”
他的身体颤动的越来越厉害，秦晚依努力压住哽咽，努力引他转移注意力，嗤笑他：“哼，所以，你后面都是故意跟我卖惨，吸引我的注意是不是？”
“嗯，”他承认道：“想要靠近你，又害怕靠近你……”他低低笑起来：“都演得不好了，被你看出来了。”
“可是，就算看出来了，我还是喜欢上你了呀！” 秦晚依眼角泪水成串滑落。
程修言感受到了指缝间的水渍，他闭了闭眼，手指哆嗦着给她擦掉脸上的眼泪：“都是我的错……”
“你不该，喜欢我的……”
“可我就想喜欢你！”秦晚依仰头，骄纵的凶他：“我是秦家的大小姐，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程修言红了眼眶，他没有说话，半晌叹息一声，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温柔一如当年：“是，大小姐想怎样都可以。”
“真的吗？”秦晚依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她用凶凶的声音，掩饰住喉间的哽咽：“那，那我想要你戒烟！”
她说完，又忍不住软了语调：“可以吗？”
程修言只觉骨子里的火焰越燃越烈，他拼尽了全力，才没有去捡地上的烟杆，他的额头已经浸出了层层冷汗，可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这样小心又易碎的眼神，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从来都无法拒绝她。
秦晚依紧张的看着他，只见他喉结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似在竭力忍耐，终于，他答道：“……好。”
秦晚依忍住了眼泪，她已经感觉到他快要坚持不住了，她慌忙从包里拿出了孙科长给她的纸包，打开捏出一枚药丸送进他嘴里：“专门配的禁烟丸，能减轻你的痛苦。”
她扶着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吃了就好过了！”
程修言乖乖咽了下去，然而他知道，这东西并没有什么效果，胡姐给他吃过，他没有感受到痛苦有一丝一毫的减轻，最后还得靠自己扛。
还不如刚刚，她对他说的那几句话有用。
秦晚依擦了擦他额上的冷汗，她问过了胡小姐，药丸的作用取决于个人，只能说有比没有好，最好是能做到配合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作用也有限。
她方才一直在做这件事，可她知道，光是这样，并不够。
她抿了抿唇，突然起身，坐到他的腿上。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便让程修言一愣，身体里遽然窜出了另一种火焰，他立刻用力去推她，慌道：“江，江夫人！你做什么？！”
可他没什么力气，根本推不动她。
只能厉声道：“江，江夫人，我，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再，再不下去，我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
秦晚依一脸无辜的看他：“我不想做什么呀，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整个人伏到了他的身上，一只手抵在他胸口，对着他的耳朵吐气道：“孤鹰大人……”
其实从她出现在这里，程修言便猜到，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这样被她喊出来，还是忍不住一怔，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漫上来，在心中绕一圈，再灌进四肢百骸，竟是压住了骨髓里的灼烧。
只听她接着道：“不要喊我江夫人，我与江巍然的关系，就像你同胡小姐的关系，都是假的。”
程修言霍然睁眼，只觉心脏大力一颤，那一刹那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僵硬的转头去看她：“你……”
他潜意识里其实知道，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在骗自己，她不过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怜自己的处境，过往又喜欢过自己，才会来帮自己戒烟，或许，她甚至不是自己愿意来的，只是组织看自己最近已经难以接任务，才派她来帮自己戒烟的。
可她说的这些都太好听了，每一句都是自己做梦都想要听到的话，从她嘴里说出，他便想去相信，便愿意去相信，哪怕只是为了戒烟，暂时相信一会儿，又有何妨？!
然而，怀中的女子直起身，柔软的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程修言脑子里轰然一声，却只听她委屈的软语道：“程修言，我跟你一样，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别人，只有你，你明明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