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老师做过一个调查，七七、七八届的大学生中，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的比例比较大。
贺瑞章就出生在一个知识氛围浓郁的家庭。他的父亲是物理教授，母亲在政府宣传部工作，在这个年代，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极大的不幸。
他的人生是分裂的。
他拥有幸福而美好的童年。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父母大多也是教授。当别的小孩还在眼巴巴的期待露天电影的时候，他和伙伴们可以一起在大学礼堂里面看电影，当别的小孩为几角钱的零食哭着闹着不肯走的时候，他和小伙伴们每周都能从家里拿到零花钱。
童年的澄澈美好，让后来的生活显得如此面目可憎。
十年间，贺瑞章亲眼看到昔日亲朋好友全家或下放改造，或关进牛棚。
他是如此不幸，还未开始的少年意气，转眼间化作岁月尘埃中的一点灰烬。
但他又是幸运的，因为父母立场分明，背景坚定。他的父亲受到的波动很小，只被安排教乱班、差班。他的母亲也没受到多大影响，被调到了清闲岗位。
这种复杂而侥幸的生长环境，让他学会戴着面具生活。
十年来，师缘斩断，亲友怯逢。
蝼蚁尚且贪生，他与老师恩断义绝，与朋友不相问闻，但他有错吗？
他自觉虽是苟且偷生，却并不愿背负枷锁。
高考恢复后，他考上最好的大学，他的人生从此又开始熠熠生辉。
·······
在这个时刻，他遇见林落雪。
开学那天，阳光下，她身旁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她眉眼弯弯，盈盈一笑。
他被那一笑晃了眼。
“那个人，是谁？”
“今天见到她的人就没有不问的，她叫林落雪。也是你们经济系的。”
“林、落、雪。”
他想：好漂亮的女孩，上天对她也太过偏爱。赋予了她极致的容貌，又让她在最好的年华，考上顶尖的学府，让她可以肆意盎然，鲜明快活。
在学校中，她很快出众。她会跳舞、会弹钢琴，会画画，熠熠生辉这个词语，放在她身上更贴切。
但他也见过，她的另一面。
他一直忍不住在暗中关注着她，太漂亮了，她灵动的眼睛，微微上翘的鼻尖，微笑时的嘴唇。
他见过她眼神轻蔑的看着纠缠她的人，他见过她轻飘飘几句话，让一直纠缠她的人被打，他见过她撕碎散播她流言的同学的演讲稿，让他当众出丑
她的这一面，只有他见过。
她让他魂牵梦萦，她给足了他想象的空间。
他爱那个灰蒙蒙世界里仍然鲜活的她，他爱的是虚妄中的真实，人人都带着假面，可只有他们，最相匹配。
他想认识她，他想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装满他。这并不容易。他和她同天入学，见到她的人不止他一个，喜欢上她的人，也不止他一个。而且林落雪有一个爱人。
他见过那个人，一个天之骄女，如何会嫁给一个混混呢？
贺瑞章想，只能是强迫、暴力、亦或者他没想到的手段。
所以，她会需要他的。
他问她：“你想摆脱你的丈夫吗？”
林落雪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但下一秒，就变成了温柔，那种藏着恶意的温柔，却让他更着迷。
他偏爱戴着面具的完美。
贺瑞章愿意做她手中的刀，可她对他的兴趣，却随着时间渐渐淡薄。
他表面不显，心中烦躁。
于是，冲动之下，他做错了一件事情。他挑衅顾陌寒，和他当众打架。他希望他们有间隙，希望他有机会上位。
仅仅这一件事情，她就厌烦他了。
她放弃了他。
····
····
之后，顾陌寒找过他，顾陌寒对他的戒心，比他想象中的强。
“你一辈子清白正直的父母会让自己的名声抹黑吗？”顾陌寒说：“我不想鱼死网破。”
贺瑞章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你知道，她和我接触，是想除掉你吗？”
“我知道，我做错过事情，如果她能消消气，这样做也无所谓。”
贺瑞章笑了，他也做错过一件事情，就被她放弃了。顾陌寒，你果真是个贱人，临别都不想让我好过。
顾陌寒说的没错，他的人生有太多的东西他放弃了。
可上天既然让他遇见她，又为什么不成全他，让他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