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泼洒晕开一般,天边泛起了诡异的暗色。
大理寺牢狱有一条黑漆漆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甬道深处响起了黑靴踏地的脚步声。
裴时矜一身玄色锦衣,迈开长腿手里捧着样木牌似的东西去了刑房,细看那手中动作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萧翎在刑房门口等他,触及那木牌时双眼骤然愕然一瞬。
“大人,这……”
裴时矜神色疏懒乜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萧翎低头,对于自家大人要做什么心中也有了数。
这都是那两人该遭的报应,已经让他们等的够久了。
他声音愈发恭敬,垂首道:“傅家父子都在里头了,大人直接进去吧。”
牢狱顶上的火把照亮裴时矜苍冷的下颚,越发显得他周身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凛然贵气。
他剑眸轻抬,“嗯”了一声。
“守好外面。”
萧翎抱拳应是,目送着他跨入了刑房。
刑房里灯火昏暗,一旁的象首铜炉里烧着火红的炭。
时不时冒出噼啪一声。
这炭可不是供人取暖的,而是行刑用的,所以烧的十分够火候,光是想象之下就让人仿佛嗅到了皮肉焦黑的味道。
也熏的人胸口越发窒闷。
刑房里,傅钧缩做一团靠在傅承裕身边,看见他当即脸上一白。
傅承裕抬眼,手心猛地收紧。
他原本常年伪作宽厚的眼里像是染上了暮霭沉色,手背上青筋也跟着暴起。
“裴时矜,傅家如何处置自有圣断,你将我们带到这里是要动用私刑不成?”
裴时矜悠然靠在圈椅上,双腿交叠,神情睥睨。
“今日朝堂上,陛下已命三法司协助查办傅家一案,只金砖和账本的事证据确凿,三法司查的无非只是你傅氏更多的罪证罢了。”
傅承裕满眼难以置信抬头:“裴时矜,你简直、简直……”
傅钧也在这时嘴巴恶毒:“你苦心设计我,就是为了拖傅家下水,裴时矜,你最好不要让我逮到机会出去,否则我必上报天听让陛下治你的罪!”
裴时矜啧了一声,满眼寒霜。
“傅公子这话说对了,你们的确没机会出去了。”
刑房里诡谲的寂静了几息。
傅钧忽然张牙舞爪的要扑过来,那困住他的锁链却不让他得逞,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噹噹声响。
傅承裕脸上的怒色也染了抹狰狞:“你要做什么?”
裴时矜望着他满是戾气的脸,叹口气道:“不是我要做什么,是陛下已经有了决断。”
“傅家所犯的罪,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陛下已判了傅氏满门男子于三日后当街问斩,女眷则流放千里。”
傅承裕脸色惨白身子重重一晃。
“不可能,这不可能,那些人定会为我傅氏满门求情的……”
裴时矜嗤笑一声,似在嘲他不自量力。
“你口中说的那些傅家党羽,此时怕被问责还来不及,怎可能上赶着为你求情?”
官场上向来都是世态炎凉,明哲保身。
他傅承裕也做过这样的事,该是比谁都清楚才对。
傅承裕按了按有些涨痛的头,再抬眼时目光凶狠仿若噬人猛兽。
“我傅家与你无仇无怨,你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裴时矜拨弄那处炭火的手一顿,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眸似笑非笑看他。
他疏懒黑眸陡然落下阴影,嚯的一下站起身来!
傅承裕和傅钧这时才看到他手中还捧着块木牌。
先前坐下来被他放在怀里以宽大的袖袍掩住,这才让他们疏忽了几分。
那木牌黑漆漆的,上头是金粉融墨的字迹。
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只是……
在这本就阴暗的牢狱里,那黑漆漆木牌竟有几分无端的阴森。
傅承裕的心没来由的一跳。
他陡然涌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木牌上面会写字?
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