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卜凡的玄色大氅上镀了层暗金。
他站在村口百年槐树下,望着炊烟袅袅的村落。
苏瑶踮着脚尖替他系紧披风系带,指尖触到他后颈冰晶纹身时,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公子看这炊烟多美。\"苏瑶将温热的槐花饼塞进他掌心,青瓷碟沿结着细霜。
卜凡咬破酥脆的饼皮,甜腻花香在舌尖炸开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
空中盘旋的炊烟凤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尾翎,那些散落的青烟凝成细碎冰晶,簌簌落在村头新立的镇魂幡上。
郝柔的佩剑突然在鞘中铮鸣,剑穗上缀着的铜铃无风自动。
她按住剑柄望向村西乱葬岗,那里飘来几缕灰雾,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靛青色。\"东南巽位,阴气未绝。\"
\"何止未绝。\"薄萱转动着铜镜,镜面映出三丈外老井边新翻的泥土。
昨日分明清理干净的井沿,此刻竟爬满墨绿色苔藓,细看竟是无数蜷缩的虫尸拼成的符咒。\"那位"故人"倒是勤快。\"
甄婉抱着药篦从祠堂转出,杏黄裙裾扫过青石板的瞬间,腰间玉坠突然泛起血光。
她快步走到卜凡身侧,绸带无风自舞,在空中勾画出敕令残纹的形状。
众人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村长拄着桃木拐杖蹒跚而来。
\"卜先生。\"老村长沟壑纵横的脸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拐杖头雕刻的饕餮兽首正对着卜凡心口,\"村中青壮备了酒菜\"
\"三牲祭品可还够用?\"卜凡忽然打断,指尖轻弹,槐花饼上冻结的芝麻粒叮当落在村长鞋面。
老者的山羊须剧烈抖动,浑浊眼珠转向祠堂方向——那里供着今日刚宰杀的黑山羊,羊角上还系着褪色的红绸。
郝柔突然轻笑出声,剑穗铜铃发出清越响声:\"老人家,供桌东南角的香灰,怎地掺了朱砂?\"
村长的喉结上下滚动,枯树皮似的手死死攥住拐杖。
卜凡抬手拂去苏瑶发间的冰晶,语气轻缓如闲话家常:\"酉时三刻,劳烦把祠堂西窗打开。\"他转身时大氅扫过井沿,那些虫尸拼成的符咒瞬间化作齑粉。
薄萱的铜镜突然映出十里外景象。
古柏虬枝上,昨日斩断的蛛丝正以诡异速度重生,每根银丝都裹着暗红血珠。\"公子,该换药了。\"甄婉适时出声,指尖拂过卜凡颈侧冰晶纹身。
众人身影消失在祠堂拐角时,老村长猛地将拐杖插入青石板缝隙,饕餮兽首竟渗出黑血。
祠堂厢房内,卜凡指尖蘸着汤药,在方桌上勾画。
药汁蜿蜒成荒岭地形图,在某个山坳处突然凝结成冰。\"这里。\"他敲了敲冻结的位置,\"三百年前的古祭坛。\"
苏瑶捧着热茶凑近细看,呼出的白气在冰图上凝成凤凰形状:\"可是方才炊烟\"
\"东南巽位埋着镇物,西北乾位留着生门。\"郝柔剑尖轻点冰面,剑气激得药汁翻涌,\"有人要借地脉养阴兵。\"
窗棂突然被狂风撞开,薄萱的铜镜闪过血色。
镜中映出乱葬岗景象:无数新坟的封土正在蠕动,仿佛有东西要破土而出。
甄婉的绸带倏地缠住卜凡手腕,杏黄绸面上焦痕渐次亮起,拼成残缺的凤凰图腾。
\"酉时了。\"卜凡忽然起身,冰晶纹身蔓延至耳后。
他推开祠堂木门的刹那,西窗洞开,穿堂风裹着香灰扑面而来。
众人眼前一花,再定睛时,供桌上的三牲祭品竟已腐败生蛆。
村口突然传来哭喊声。
众人赶到时,只见老村长瘫坐在槐树下,桃木拐杖断成两截。
断裂处涌出的黑血渗入树根,百年古槐的枝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报应都是报应\"老者癫狂般撕扯着白发,\"三十年前那场活祭\"
卜凡蹲身拾起半片龙鳞,昨日尚黯淡的凤凰暗纹此刻猩红欲滴。\"不是三十年前。\"他将龙鳞按在槐树裂痕处,冰晶顺着纹理疯长,\"从你们把山神娶亲的凤冠埋进祭坛那刻,就注定了。\"
郝柔的佩剑突然出鞘三寸,剑光照出树根深处——无数婴儿襁褓的残片与凤冠珠翠纠缠在一起,沾着新鲜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