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是想找对象还是不想找来着?
有人用手指轻点他的眉心:“陛下,这样的场合还走神,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谁怎么大胆?!
哦?是他摄政王?
那算了,他火气大了给人冲着了怎么办?
辰时。
日轮攀上鸱吻脊兽。
新帝接过九旒冕的刹那,十二架云车自渐台升起,向人群泼洒多年前旧铸的吉钱。
总会有想来凑热闹的人。
有人接住一枚似是沾血的铜币,发现钱文竟是“与天同疆”,边缘还粘着未洗净的箭镞。
巳时。
燔柴礼的柏枝青烟尚未散尽,新帝已登上通天台。
他解下玄玉璜抛向乐悬的动作,引发黄门令的尖叫——那本该供奉明堂的礼器。
此刻礼器击碎了象征雅乐的姑洗钟,但碎裂的青铜残片尚未落地。
执戟郎们突然改奏西凉破阵乐,龟兹羯鼓的轰鸣震得梁柱间千年积灰如黑雪纷落。
十二列舞姬踩着折腰步旋入中庭,她们裙摆上的金线飞廉纹在疾转中化作流动的火圈。
午时三刻。
最浩荡的声浪自玄武阙爆发。
新铸的八十一面夔龙纹盾被力士架起,组成绵延三里的镜墙。
当镜面将日光反射至太庙正殿时,玄色衮服上的暗纹突然苏醒。
日月星辰竟在织物间流转,山纹涌起银线勾出的雪浪,华虫舒展金翅腾空欲飞。
来这里的观礼者同时屏息,直到一声裂帛响彻云霄——帝王挥剑斩断十二旒冕旒,墨玉珠坠入火槽迸溅蓝焰,九重宫阙间顿时山呼如雷。
未时。
最后的仪仗自横门涌入。
三百匹玄驹驮着包铁战鼓,马鬃间编入阵亡者的青丝。
当它们踏着《朱鹭》曲牌行进时,蹄铁与铜板地的撞击声,竟暗合着在场老兵胸膛的震颤。
未央宫前殿的铜鹤被声浪震倒,而那位玄衣天子始终立于通天台巅。
任由狂风吹散冠冕朱缨——那抹猩红飘过跪拜的脊背时,恰似一道血痕划过新朝的玄色旌旗。
冉玉叹了一口气,伸手说:“新帝登基,有旨昭告天下,由我代为宣旨,诸位可有异议?”
他身后的方向是台阶之下。
这里站着北兰匆忙之间推出来的话事人,还有不怒自威的沈克,以及似乎梦想破灭的庄二狗。
他几乎是怒吼一样:“你不是说要让我站那!我俩都还没单挑,你这是干什么?!”
冉玉充耳不闻,随意一挥衣袖:“你进安昌了吗?见到陛下了吗?庄将军,莫要因一时喜不自胜,随意冲撞,亦要治你御前失仪之罪。”
他眉眼间尽是冷意,全然不见那日的温和。
所有人抬首,看向了这位和新帝只错了一个身位的权臣。
权臣是少年模样,身上是同样厚重的吉服,压的他喘不过气,于是脸色倒是比前几日好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