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妇人啐了一口:“做你娘的春秋梦,人家在宫里当值,能管你?她们要能顾得上你,你姐当年就不会把你寄养在我这里。”
“不……不是,我跟……跟姐姐们道别……”女孩越急越是口吃,磕巴半天说不清楚。
妇人恶趣得学舌:“别……别……别说了,还不把衣服脱下来。”
这是她给娘家侄女新做的一件,每回去娘家大包小包不少,如今她在娘家很受待见,从前看她不顺眼的嫂嫂对她也是笑模笑样。
亏得有这个丫头,只要她在这个家,那几个王庭侍婢就不会不管,每月必会寄钱出来,这可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这丫头就是她的生财树,可得攥紧了。
高家妇人见珠珠愣在那里不动,跨步上前,就要扯她的外衣:“叫你脱下来呢,别把衣服穿褶了。”
那手刚要碰到衣服,院门被大力推开。
“你住手!”
一声叫喝,妇人侧头去看,正是刚才离开的那两人。
阿星上前推开妇人,江念将珠珠拉到身侧,在她握住女孩儿小手的同时,那双小手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好像生怕被再次丢弃。
“二位阿姑怎么又回来了?”妇人讪笑道。
“还好回来看一眼,不然怎么知道你这样对待珠珠?我们把钱给你,就是让你照顾好她,你却将她当下人使唤。”阿星气愤道。
妇人收起脸上的笑,没了好语气:“你们给的那点钱当什么?难不成我还要把她供奉起来?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没生养过的阿姑哪里知道带孩子的难处。”妇人本就生得高大,此时环起双臂,俨然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既然嫌我照顾得不好,你们带她走罢。”
阿星气不过,还待再说,被江念拉住,她们现下不是争强斗狠的时候,带走珠珠才是关键。
江念感受到牵着她的小手又紧了两分。
“如此正好,我们这就带她离开。”江念说道。
高家妇人丈量江念二人在王庭当值,没办法看顾孩子,所以一点不惧,干脆撕破脸,趁这个机会降服她二人,如此一来,每月钱数多少,还不是由她说了算。
然而妇人没料到,这二人真就打算带人走,心下一慌:“等一下,我刚才说得胡话,二位不要同我计较,这孩子跟了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有感情了。”
妇人说着,就要从江念身边牵过珠珠。
江念立马向前一步,将珠珠挡在身后:“孩子今日我们肯定要带走的。”
高家妇人彻底冷下脸:“你们是她什么人?红珠死前把孩子托给我,岂是你们想带走就能带走的?”
阿星气骂道:“不是我们寄钱给你,你会养这孩子?”
妇人睨着眼,呛笑一声:“天么,说得好似我只为着那点子钱,你们大可以不寄。”
“你……”阿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妇人就是仗着她们不会不管,若她们真不寄钱,珠珠说不定转眼就被卖掉,再想寻人就难了。
阿星不打算和这妇人纠葛,对江念使了一个眼色,江念会意,牵着珠珠往外快步走去,阿星则在后面绊住高家妇人。
妇人也不急恼,只是冷笑:“小丫头片子,这样就想带人走?”接着抢过一步,跑出院子,高声叫喊:“来人呐——乡亲们快来啊——抢孩子啦——”
正巧此时,高家汉子同几个村人一道回了,见自家女人叫嚷,又见一女子带着珠珠往外急跑,几步上前拦下她们。
江念一看,几个皮粗肉厚赤膊上身的乡村汉子在她面前拦下去路,人影像是一堵墙压向她。
她就说嘛,不能做好事,这下完了,走不了了……
……
“什么?!跟丢了?!”阿多图霍地站起,看着几名手下,大王让他派人暗中随护梁女,结果他的人把人跟丢了!
几名亲卫将事情经过备述。
“你们是说……她设计调开你们,跑了?”
当初大王急召亲卫,兵分多路冒雪连夜前行,难道就只为追踪一群梁国流放的囚徒?
乘马时,大王连自己的大氅都脱了,也要把那女人裹得严严实实,护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冻着。
现下这女人出宫,王让亲卫暗中随护,她却使出障眼法甩开亲卫逃了!
阿多图一掌拍向桌案,桌案直接震碎,桌上的茶盏器物碎了一地。
“一群废物!自去领罚!”
几名亲卫就要退下。
“慢着,先去车马店,看住店老板。”阿多图抚了抚额,不敢耽搁,让侍女进来伺候更衣,立马去了王庭。
……
王庭的议政殿……
此处是君王私下议事之所。
阿多图躬身而立,不敢抬头,在他上报跟丢了梁女后,上首之人没有一点动静,窗口吹来的热风烘得他浑身冒汗。
一个黑影落到窗口,鸣叫了两声儿,阿多图斜觑,是一只艳丽的孔雀,在窗前挺着胸脯来回踱步,睥睨着眼,姿态傲骄,走了两道欲振翅飞离,只是刚起,另一个黑影朝它闪掠去。
只听到一声凄叫,那雀儿便坠落到了地上。
“你说它为什么要飞走?给它吃喝,给它庇护之所,哪里待它不好了?”
男人琉璃般的双眸在光影下金辉流转,斜睨着地上扑腾的雀儿,刚才还傲然的孔雀颓在地面无力鸣啾。
阿多图不敢回答,就怕自己说错话。
呼延吉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窗边,弯下腰,捡起孔雀身边的戒环,重新套回指上,看也不看脚边挣扎的雀鸟,大步云飞地出了殿宇。
店老板看着面前的军卫,问一句恨不得倒十句出来,半点不敢隐瞒。
“她们叫了车夫,去了西郊的村子。”
店老板正说着,一个兵卫拽着一人进来,老板一看,正是那车夫。
“对,对,这是我店里的伙计,就是他驾车带那两名女子去的西郊。”店老板如同看到救星,问车夫,“怎么就你一人回来,那两人呢?”
“她们让我在村口候着,我让她二人快些,她们说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一会儿就出来,结果左等右等,不见她们出来,小的就自己驾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