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学旺的嘴巴也是挺欠的:“哟嗬,抢狗的瞎子!”
赵远龙一眼认出仇人,想生气可惜没有力气。
他坐的夜船,睡也睡不好,昨天就吃了一顿,吃也没顾上。又饿又困又累的,只能用一直眼朝毛学旺翻一翻。
毛学旺得了便宜,接着说:“狗肉好吃,一起再抓一条狗?那可香可顶饱!”
赵远龙的肚子很配合,发出急速空转的噪音。他恼羞成怒:“你这黑挫货,半点道理没有!”当年报官没抓住你们这帮长毛鬼,少拿了不少钱。现在嘛,没处去报了。
赵远龙挺遗憾收不到人头钱。
毛学旺哪知道赵远龙的心思,以为他还惦记没分到狗肉。于是嗤笑:“怎么,我们兄弟一个锅都不够吃,还分给你?人长的挺丑,还想的美。”
赵远龙懒得理他。都是在外面讨生活的,谁也别看不起谁了。在乌程自己还是个坐地户。到了盛镇啥也没有。那门远房的亲戚大早去找过一次。哪里还在。抓了个路人问,据说当年一场大火烧光了上千户人家。那残垣片瓦还焦黑焦黑的。
投亲无门,靠友无人,举头三尺有神明。赵远龙在东庙门前来回晃荡。毛学旺和当坊老板拉扯完,独眼龙还在东庙门口晃荡呢!
毛学旺就挺看不上眼:“怎么,想不开就投河呀!剃头有什么意思。又不能吃(肉),又不能喝(酒),还不能想女人。你赌钱不赌钱?六根清净,难!不如寻死痛快。”
可不是咋的!要不然赵远龙早就跨进去了。
毛学旺继续输出:“嘿你这瞎子没眼色。也不知道去哪都得找个高枝。东庙这么一小庙,哪里容得下吃狗肉的和尚!要去也要到西边大庙嘛。那边的方丈肯定开通。大庙气魄大,关键没人管的到,偷偷还能跑出来吃狗肉。”
东庙在门口扫地的和尚握紧了扫把,什么叫大庙气魄大,什么叫跑出来吃狗肉!忍着,戒嗔戒怒,阿弥陀佛!差点破功冲上来抡扫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赵远龙恶狠狠瞪了几眼毛学旺。哼!你等着!
一言不发反身就走。
毛学旺讥笑他:“别走错了啊!一路朝西走,圆明禅寺!门口老大银杏树。路好认,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赵远龙腿上打绊子真摔了一跤。他骨碌一下爬起来回头就找毛学旺打架。毛学旺哪里怕他,只是东庙扫地的臭和尚不知道抽什么风,嘴里说的好听不要打,上来用扫把抽了自己两下什么意思!
毛学旺发怒,扔下赵远龙去抓扫把。打架下手没有先机,二打一有点吃力。赵远龙好家伙就像刨了他家祖坟似的发狠打王八拳,隐隐的有一点路数又没有什么套路。这东庙和尚更可气,用扫把头戳过来,戳过去的喊住手,戳的可不都在毛学旺身上。
毛学旺不能拔手匕,左右支绌有些手忙脚乱。“哎那和尚,不带你这样拉偏架的!”
庙里的大和尚一步跨出高门槛,施礼制止:“两位施主,佛门清静地方,快快住手吧。”
赵远龙打架哪里顾得上,一把没掏住人,上去用头撞又落空,一张口狠狠咬下去。
干的漂亮。
老和尚浑身发抖,隔着棉直缀都被咬破了肉出了血。这一口,当狗咬的吧。善哉善哉。老和尚涵养功夫好,没有破口大骂。当着新修的佛祖金身怎么敢破戒!这和尚当的,不痛快。
想当年长毛都没碰到老和尚一根汗毛,没想到被个独眼龙咬了个干瞪眼咬碎牙。老和尚气的呼哧呼哧。泥胎还有三分火气呢!
扫地的和尚赶紧把老和尚搀回庙里。老和尚一甩胳膊,疼的面红耳赤的。
赵远龙自断出家前程。毛学旺笑嘻嘻,黑脸膛一脸的促狭。赵远龙走投无路,明知不敌也一低头又要冲上前。
毛学旺赶忙跳开喊:“停!咬上瘾治不好啊。”
赵远龙愣了,什么叫咬上瘾?好像他确实是咬过那么两个人……坏了,鸦片瘾上来了。
吞鸦片可以直接归西,要不是舍不得这条命,何必东奔西走。
毛学旺嘴巴厉害,看赵远龙出汗打抖伸脖子抠石板的各种不对劲,连忙一把拎起人连拖带拽的弄进东庙的高门槛。
扫地和尚气咻咻,规矩没放下,单手施礼说:“这位施主,小庙不待客。”
毛学旺:“这位出家人,也应当体恤俗人。你看他这样子,救他一救。”
大和尚闭眼:“进了门就和我佛沾上因果。这位施主徘徊多时,也算和佛门有缘。和尚自会帮他脱厄。至于施主……”大和尚突然睁开双目,眼中似有精光流动:“身上杀机不少,好自为之。”
毛学旺自认进了人堆没人找的到,就是普通一个货郎。大和尚瞎说什么大实话,就当耳朵眼飞进来一只蚊子。他掉头出了东庙,到运河码头找焦丙上船去帮忙。
年关将近该收银子了,各家谁欠了江望焦记银钱,且快赏下来吧,我们趁着肉没有涨价,买些肉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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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禅寺,在白马桥西堍小圩。旧在车溪桥傍。宋乾德中,僧月觉建。明洪武十九年,僧蒙极舍衍庆庵基拓建。永乐初,僧德城奏请今额。十五年,僧宗焕重建。后废。“圆明晓钟”,顾名思义,以钟闻名。该钟最早铸造于宋代,“钟成,其声越麻溪、平望、黄溪、王江泾诸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