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及,此人定是科举正途出身,腹有锦绣,才高八斗,于朝堂之上崭露头角,乃是年轻有为的新贵。
假以时日,凭其才学与抱负,登阁拜相亦非难事。
毕竟周夫子祖籍徽州府,早年就读于当地首屈一指的书院,名师出高徒,他的师弟又岂会平庸?
否则,周夫子为何巴巴地介绍自己与之相识?
定是想为自己引荐一位高人,却还拿什么跑腿送信来遮掩。
最终,林祈安终究没能蹭上一顿晚饭,反被夫子连哄带赶地撵了出来。
此番离开,周夫子竟连书本范文都未赐予,只给了他一封不知收信人究竟是谁的信封。
待林祈安迈出院子,天色已近黄昏。
他信步走到自家马车前,伸手轻轻掀开帘子,却见寒蜈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内。
“哟,寒总旗这是特意来接在下的?” 林祈安嘴角含笑,径直在对面坐下,又开始逗弄起这位小孩哥。
寒蜈如今承蒙昭明帝赏识,不仅入了锦衣卫,腰间还佩上了御赐的绣春刀,这可让林祈安眼热得紧。
“是林大人差我来的。” 少年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见林祈安又时不时盯着自己腰间的佩刀,寒蜈下意识地解下绣春刀,递了过去。
也只能给他瞧瞧,陈霄说了,这个是御赐的,不能随便送人。
虽说自己平日里更习惯用匕首和暗器,但这把绣春刀确实“很帅”,这还是林祈安教的形容词。
林祈安看着递到眼前的刀,心中暗自嘀咕,难道自己眼馋的心思这般明显?
他顺势接过刀,不忘提醒道:“寒兄弟,可别见谁都把武器往外递。”
寒蜈因生长环境所致,虽不太通晓人情世故,却也并非愚笨,对林祈安这话,只当耳旁风,并未理会。
林祈安权当他默认了,抬手轻轻掀起车帘一角。
此时,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声声入耳。
薄暮时分,落日余晖透过车窗缝隙,在车内洒下一片片斑驳光影。
街边的灯笼也一盏盏陆续亮起,与那渐渐黯淡的余晖相互映衬。
车轮缓缓转动,窗外的行人与摊位悠悠地向后移去,仿佛将白日的繁华,一点点轻柔地送入夜的怀抱。
扬州城的街景,在这朦胧光影中,愈发显得迷人。
“你往后执行任务时,小心点。”林祈安面色平静,轻声提醒,却并未转头看向寒蜈。
他本想直言,世间并无值得你以命相搏之事;又或者,像往常那般,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可没有第二颗救命药丸再救你了。
可话到嘴边,终是咽下,毕竟寒蜈保护的是自己的家人。
寒蜈听了,不太能领会其中深意,只当林祈安是客气地叮嘱,就如同每次陈霄在执行任务前对自己的嘱托一般。
他郑重地点点头,见林祈安并未看向他,又开口道:“陈百户说了,如今扬州城还算太平,往后外出巡查,也有下面的人替林大人去做。若是人手不够,陈百户还能请扬州卫指挥使调兵协助。”
林祈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微笑着看向身旁的寒蜈,夸赞道:“都会安慰人了,不错。”
“嗯。” 寒蜈应了一声。
“就没别的了?” 林祈安追问道。
寒蜈一脸疑惑,反问道:“还有何事?”
“道别的话呀,下次相见,还不知是何年何月。”
“保重。”
“……”
林祈安刚与寒蜈重逢之际,本还想着将他拐走。
可寒蜈并非奴籍,如今又有了品阶,自然有自己的前程要奔赴。
再瞧瞧自己,如今还是一介白身,跟着自己,似乎也难有什么大出息。
于是,林祈安开口道:“等日后你升职立功,迟早会调回京城,到时候再重逢,我定带你好好逛逛京城。”
“京城我很熟。”
“哦?”林祈安好奇道,“你熟的都是什么地方?”
寒蜈思索片刻,随后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他熟悉的皆是执行任务时去过的地方,这些可不能随意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