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爷都几年没出侯府了,定是你眼花了。”
“我怎会看错?京中有哪个男子能生得如裴二爷那般英武的?你仔细瞧瞧,可不是我胡言!”
二爷?
雪棠怔了怔,下意识地想,定是他们看错了,二爷平日里连西院都不愿出,又怎会出府来呢?
可人群之中很快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接着,雪棠便看见高大英俊的男人走进了这间铺子,他眉宇间有淡淡的阴翳,似乎心情不大好,薄唇紧绷,周身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冷寒之意。
“哟,这不是裴二爷吗?”还是老板娘率先回过神来,连忙热络地迎上前,“您可是稀客啊,今儿怎么有兴致到我这小铺子里来逛逛?”
人群早四散开来,默默地给裴知予让出位置,苏夫人拉着沈语柔的手,亦往后退了些,她打量着这位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裴二爷,暗暗思索着这毕竟是语柔日后在侯府里要与之相处的人,是否要领着语柔上前去见礼。
沈语柔却在看见裴知予的瞬间便躲在了苏夫人身后。
苏夫人只当沈语柔是胆子小,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裴知予自走进这间铺子,视线便未曾落在旁人身上分毫,径自看向仍跪着的雪棠。
老板娘见状,眼珠子一转,便道:“让二爷见笑了,不知是哪家的丫头不懂事,冲撞了丞相府的贵人,方才闹了好一阵呢。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莫要挡了二爷的路。”
雪棠从惊讶中回神,连忙站起身来,因跪得有些久,她脚下踉跄了下,裴知予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让雪棠扶着他的胳膊站稳了。
这动作落在旁人眼中,便带了些亲密的意味,周遭的议论声倏然一静,那些看热闹的目光,一时间都讶异地落在裴知予的身上。
“裴二爷何时对姑娘这般体贴了?”
“啧,许是在家中待久了,再差的脾气,也都磨成会疼姑娘的好性子了。”
有人嘻笑着打趣道:“我看未必,要不是这姑娘生了一副闭月羞花的好容貌,二爷可未必肯扶她这一把呢。”
雪棠听着这些话,只觉耳根微微发热,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霍礼此时终于风风火火地从人群外挤进来,他刚从那位纨绔公子哥儿口中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忙不迭地附在裴知予耳边低语了一番。
裴知予拧眉,看向雪棠手中握着的那支雀羽簪。他厌恶地从雪棠手中把簪子拿过来,转过身,冷淡地递给苏夫人。
苏夫人愣了下,不解其意。
老板娘见状,心思转得飞快,连忙吩咐一个打杂的小厮去后头取来笔墨纸砚等物,麻利地在柜台上铺开:“二爷,您想说什么,只管写下来便是。”
裴知予冷冷地瞥了躲在苏夫人身后的沈语柔一眼,接过老板娘递来的笔,在纸上写道:“我身边的人,还不至于戴这种被别人碰过的脏东西。”
说罢,他便扫了一眼旁边的霍礼。
霍礼立刻从怀里掏出银子来,递给老板娘,笑着说道:“再挑几支好的簪子来,二爷都要了。”
老板娘看着眼前那沉甸甸的几枚银锭,乐得笑开了花,忙殷勤地应道:“二爷稍等,我这就亲自去挑。这位姑娘容貌如此出众,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雪棠见状,连忙拉了下裴知予的衣袖,低声道:“二爷不必破费,奴婢只是随便进来逛逛,没想过要买簪子的。”
裴知予侧眸,看见了雪棠脸上还未干的泪痕。他眸中瞬时泛起阴戾之色,眸光沉沉地朝沈语柔扫过去。
沈语柔神色尴尬,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将苏夫人的衣袖攥得更紧了。
天杀的,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好不容易能在侯府外好好地教训雪棠一番,谁知那位三年不曾离开过侯府一步的裴二爷怎么就偏偏在今日出了府,还撞了个正着呢?
而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越聚越多。
在瞧见裴知予此番举动后,人群更是如同炸了锅般,愈发兴奋地议论开来。
“那姑娘是裴二爷身边的人?我就说嘛,二爷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为着个丫鬟出气呢。”
“可是二爷不是在府中静修吗,身边何时添了姑娘?”有人忍不住说道,“看这姑娘的容貌,我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小姐呢。原来是二爷身边伺候的人。倒是可惜了……”
而方才那位为雪棠说话的公子哥儿,此刻正幸灾乐祸地看向沈语柔:“听说这沈小姐不日便要嫁入永安侯府,做裴二爷的嫂子呢。今日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只怕日后侯府里,可有得热闹看呢。”
一名汉子笑着啐了他一口:“孙公子,人家后宅里头的事,你还是莫要操心了。我晓得你看中了这姑娘,可人家已是裴二爷的人了,你还是收起你的心思吧。”
孙言被戳破了心思,倒也不恼,只哈哈一笑道:“如此美人,任谁见了,能不为之折腰?”
这时,老板娘拿着几支细心包好的木簪,亲自交到霍礼手中。
“这些都是我们铺子里时兴的款式,二爷您收着,若姑娘戴得喜欢,您可要再来光顾啊。”
裴知予神色淡淡,提笔在纸上又写了些什么,然后把那张纸随手递给苏夫人,便带着雪棠离开了。路过孙言身边时,裴知予眸色晦暗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孙言下意识地敛了那副玩笑的神情,往旁退了退,恭敬唤了声:“二爷。”
玩笑归玩笑,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裴知予的女人啊!
而苏夫人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去看那纸上的字。
雪白宣纸上,是男人凌厉不羁的字迹。
“苏夫人教女不善。”
苏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母亲,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真的只是一时生气斥责了她几句而已……”沈语柔红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解释。
“母亲怎会怪你?”苏夫人转过脸,叹了口气,叮嘱道,“这裴二爷性情喜怒不定,往后你嫁进侯府,要记着母亲的话,尽量避着他些,莫要惹事上身。”
沈语柔连忙乖巧地点头:“是,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铺子外,雪棠跟在裴知予身后,一路走到停在街角的马车前。
裴知予先上了马车,然后隔着车帘,朝雪棠伸出一只手。
雪棠小心地搭着裴知予的手弯腰钻进车里,然后依着规矩,在裴知予脚边的空地上跪坐下来。
马车慢悠悠地朝前驶去,雪棠犹豫了下,抬起脸,轻声问道:“二爷,您今日……怎么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