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只好接了过来,刚咬下一口,饱满的红糖馅儿便流了出来,还是烫的,冒着丝丝热气,直甜到雪棠的心里。
她已经快忘了甜是什么滋味了,在这侯府里,她每日尝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雪棠垂下眼,暗暗地想。
总有一天,她要她的日子,日日都如这红糖一般香甜。
第二日清早,雪棠走出裴知予的卧房时,身上酸痛得更加厉害了。
裴知予白日里看着冷淡自持,夜晚在床榻上却又换了另一幅模样,连她唇上残留的红糖汁水,都被他尽数吃了去。
雪棠还记得一片昏暗之中,裴知予似乎捏了捏她的肚子。
她知道裴知予不喜欢她身子太瘦,可她要如何能养出肉来呢?
雪棠自嘲地笑了笑,走进了小厨房。
桃栀正在对几个小丫鬟交代厨房里的事情,一会儿她便要离开这里,去东院伺候了。
看见雪棠,桃栀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尖酸:“避子汤在那儿,自己去盛。”
雪棠早已习惯了桃栀这副态度,没说什么,拿了瓷碗,走到炉子前去盛药。
喝完药,雪棠转过身,就看见桃栀和那些丫鬟们围坐在一张矮桌前,上头摆着新鲜的白粥和小菜,还有一大盆刚蒸好的肉包子。
这些东西,美其名曰是主子吃剩不要的,实则不过是她们仗着裴知予从不过问厨房的事,往自个儿肚子里塞好东西罢了。
见雪棠看过来,桃栀笑了声,从脚边拿起一只破碗递给她:“看什么看?这才是你的。”
发旧的木碗裂着口子,里面盛着不知隔了几夜的冷粥,空气中都弥散着发馊的味道,上头还扔着几片脏兮兮的菜叶子。
这便是雪棠每日的饭食。
起初雪棠也曾想过反抗,可桃栀是院里的大丫鬟,那些丫头自然都偏帮着她,人多势众,雪棠根本无从挣扎。
“狐狸精,有本事爬到二爷榻上去,怎么还跟我们这些丫鬟一块吃饭呀?怎么不让二爷赏你好东西吃?”丫鬟们冷眼瞧着她,阴阳怪气地讥讽。
雪棠抿起唇,正要接过那碗馊粥,桃栀却忽然收回了手。
她如今一看见雪棠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公子向二爷讨要她的时候,二爷二话不说就把她给了大公子,可对雪棠,却宁愿和大公子撕破脸,也要把雪棠留在身边!
虽说她对二爷并无什么心思,可每每想到此处,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
雪棠目光平静地看着桃栀,眼神冷淡,又带着丝丝悲悯。
桃栀心口瞬间涌起一股无名火,她最讨厌雪棠这副样子,明明已经沦为丫鬟,还做出这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她冷哼一声,顺手从鞋尖上揩了把泥下来,当着雪棠的面,丢进了那碗粥里。
“吃吧。”桃栀挑衅地勾了勾唇。她只等着雪棠不堪受辱出言顶撞,她便可拿出大丫鬟的架子来,肆无忌惮地训斥雪棠,在离开西院之前,好好地撒一撒心中的火气。
可雪棠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接过了她递来的碗,然后走到小厨房肮脏的角落里坐下,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雪棠垂着眼,一口一口地,强迫自己咽下碗中混着脏泥的冷粥,馊臭的味道让她止不住地想要干呕,又一次次拼命地掐着手心忍回去。
她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有朝一日,才能把这些欺辱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也尝一尝,不被当人看的滋味。
桃栀看着这一幕,不由恨恨地握紧了拳头,雪棠这般忍耐,倒是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桃栀一惊,慌忙抬起头,见从不曾来过小厨房的裴知予此刻正站在门口,视线落在角落里的雪棠身上,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