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明是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的。
她下了榻,从内室向外走。刚推开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便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关姑娘,你这药方有问题!我照着你给的药方抓的药,这风湿没治好,反倒是浑身起了好些红疹!”
“你看你看,我和他一样,这几日又疼又痒的!”
“我们是信任你才来这渡厄堂,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四周一阵躁动,人群中不知谁一声惊呼,“关姑娘不会是拿我们老百姓当药人,试着玩的吧。”
一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霎时间围着的人都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竟是这样么!”
“关姑娘这是要拿我们试药啊!”
“关三爷悬壶济世医者仁心,怎收了如此恶毒的人做徒弟!”
“我看你这渡厄堂也不要开了,赔我们看诊的银子!
“害人偿命!砸烂她的医馆!找人报官审这恶女!”
那几人先前只是缩在人群中小声叫嚷,这会儿愈发嚣张起来。白清明没了相府做靠山,他们忌惮的是定远侯,如今一看,定远侯也没再护着她嘛。
四周的吵闹声渐渐响亮,叫声最大的反倒不是找她看诊的那几人。
白清明头有些疼,指尖忽地一弹,三枚银针破空而出,稳稳钉在了门楣上。“嗤”的一声,裂纹蛛网般自针心向四面八方裂开,人群被针尾震颤的嗡鸣声镇住。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害人不成你还要灭口么……”
“嘘。”女子食指竖在唇前,眸光温澈,不慌不忙地握住身旁老汉布满红疹的手臂。
叫嚷的人住了口,围观的百姓均是一愣,听说这红疹一经接触……可是会传染的,她就不怕把病招到自己身上?
“别怕,我看看。”她轻声对老汉说着,双眉却越蹙越紧。
围观的百姓闭了嘴,起哄的人又缩回人群中。京歌的百姓不是傻子,他们喜欢蛐蛐人,但也没那么容易被人当枪使。
白清明师从关三爷,有能力为魏寺丞看诊,回京歌又有侯府仪仗相送。她是脑子进水了,才自毁前程去做毒害百姓的蠢事。
他们尚且嫌弃带病之人,生怕祸及己身,若她真想害人,又怎会上来就碰这满身红疹的老汉呢。
白清明目光扫视一周,两步上前狠狠揪住方才喊声最大之人的衣领。
“你你……做什么?”
女子也不废话,银针一甩扎向他的手腕。他大睁着眼,怎么也不信这女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施针,但令他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周围人来不及阻拦,谁也没料到白清明要做什么。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手腕已经抖成了筛子,药草混着褐色粉末自他袖中“簌簌”洒落。
他瞳孔皱缩,不可能……他分明藏得很好,她她她……她怎知他身上有这……
在众人惊呼声中,女子捏起粉末对着日头细看,“三月采收的忍冬藤,诸位可知是什么成色。”
人群中有老药农探出头来,“该是青里透金。”
“没错。”白清明抬起覆着褐色粉末的掌心,一手轻轻在上方挥动,引味入鼻,“那您闻闻,这可是忍冬藤的味道?”
老药农拧起眉,“这……是忍冬啊,我做了十年的药农,不可能闻错。可这成色,也不对啊。”
“是了,成色不对,味道却是对的。”说着,她凝重地望向生了红疹的老汉,“您几人的药方里,都有一味忍冬吧,可抓的药根本不是什么忍冬藤,而是这北疆的血蕈粉!”
话音未落,方才袖中落下血蕈粉的男子忽然暴起,袖中匕首直刺女子心口。他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双目却瞪得浑圆。
怎么回事?他哪来的匕首?他又怎么不受控制地在大庭广众下挥刀杀人?
没等他的匕首碰到女子衣角,她便小脸一白,向后倒了去。
“关姑娘!关姑娘你没事吧?”四周顿时乱成一团,再迟钝的人这时候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矛头瞬间逆转,审判的目光将那人团团裹住。
“你为何携带这北疆的血蕈粉?”
“被关姑娘发现了,你可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你这个没安好心的!方才可不就是你呼声最大要惩治关姑娘呢……”
男人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他慌乱地直摆手。“我我我我没有!我真的冤枉,我不知这匕首哪来的……”
清汤大老爷,他真的冤枉,他这下算是知道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是什么滋味了……二小姐也没跟他们说,这白清明这么难对付啊。
白清明小脸惨白,一副被男子吓到的模样。
“关姑娘莫怕,我等还在这呢,今日绝不会让他伤了你!”人群中不知谁踹了一脚,男子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白清明声音颤抖,“诸位,真的多谢诸位救命之恩,若非你们相助,我今日恐怕当真要命丧于此……十九无以为报,一定要为叔叔婶婶治好这红疹,往后也一定努力治病救人……”
一通发言可谓声泪俱下感人肺腑,女子发丝微乱,泫然欲泣,眼眶红得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那男人两眼一黑只觉天要塌了,命丧于此的到底是谁啊……
白清明在心底冷笑。
当然是你啊,匕首当然是我塞给你的,施针当然是为了让你捅我。
怎么样,被冤枉的感觉爽不爽,想不想来点更爽的?
别急别急,派过来造谣生事的乌合之众,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我会让你们一起爽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