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老房子的窗户很小,而且并不朝南,光线不好,哪怕是开着窗户,屋子里也暗沉沉的,透着一股子凉意。
秦姝玉退了两步,拉下门侧的电灯开关,房子里总算是明亮了起来。
陆欢环顾四周,地面铺得整整齐齐,墙壁上贴着干净的报纸,最里面是一张原木色的木床,很新,旁边还有两个旧柜子和一张吃饭的小桌子。
陈设比较简陋,房间也不大,整体比较温馨整洁。
但秦姝玉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这种认知。
秦姝玉指着地面说:“你看地面有的新有的旧,因为这一片原本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还是我们要结婚时陆越去买了一包水泥回家混着泥土碎石子自己抹的。他到底不是专业干这个的,抹得不是很平,这里,还有这都凹了一块。”
接着她走到墙边,掀起一块裂了个小口的报纸,露出下面黑乎乎的墙壁:“这报纸还是我跟他一起贴的。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墙壁黑乎乎的,跟锅底一样。”
“还有这张床,我们结婚那会儿买的。以前那张有一条腿都断了,下面用砖头垫上的,躺上去就叽咕叽咕的响,生怕塌了。”
秦姝玉仿若没看到陆欢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走到床前拉了下挂在铁丝上面的帘子,布帘一展将房间一分为二。
“阿越长到十来岁后,再跟着他妈妈一起睡就不合适了,所以他们弄了个帘子隔开。阿越睡里面,他妈妈找人打了张躺椅放下来,晚上睡觉,白天折叠起来放墙边免得占地方。”
陆欢紧紧抿着唇,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秦姝玉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好不容易阿越长大了,他们母子的日子眼看着要好起来了,他妈又生了病。那年阿越才15岁,整天在家和医院、学校之间来回跑,都没个人搭把手。”
“哦,你不知道吧,他妈老家遭了洪水,他们家是逃难来的宁安,亲戚散的散,死的死,只有一个姨妈在宁安。但那个姨妈很不待见阿越,觉得是他拖累了他妈,多次劝他妈将他送走,两家早不来往了。”
“但他妈妈生病需要一批进口的药物,他没钱,厚着脸皮上门借钱,他姨妈连门都没开,他就那么何家门口站了半夜,好像也是这个季节,那天风好大。半夜,他从江甸区走了半夜才回到这里……”
“别说了!”陆欢捂住嘴,忍不住哭了起来。
秦姝玉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不是很想知道陆越是怎么长大的吗?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带着个孩子,没有父母亲族帮衬,你觉得他是怎么长大的?”
“被人骂野种,半夜醉鬼敲门,二流子骚扰,亲姨妈嫌弃,在学校受了欺负怕母亲为难也不能回家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陆欢蹲下身,雪白的大衣拖到了地上。
她抱着头,低声啜泣:“对不起,我没有坏心的,我,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他,我一直以有他这个大哥为傲。”
秦姝玉没有说话。
照理来说,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辈。
但陆欢是既得利益者,她还跑来用好奇的目光去打探陆越曾经的生活。
哪怕没有恶意,但她的这种天真、娇憨也让秦姝玉心里也很不舒服。
当她穿着新衣服捧着糖果欢欢喜喜过年时,陆越可能跟着母亲在挨冻。
她能够不想念书就任性地跑到千里之外,招待所想住多久住多久,国营饭店天天吃,陆越却可能在出生入死执行任务。
……
这些对陆越公平吗?
仅仅是她没有恶意,仅仅是他们是来释放善意的,她跟陆越就得无条件接受吗?
秦姝玉不是陆越,她没经历过他们母子的苦,所以也不会劝陆越原谅,说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
她只会与他站在一起,捅那些给他带来不痛快的人的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