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这个样子,雍正不可能留宿,能过来陪莞嫔坐一会儿,再回养心殿继续加班,就已经是宠爱的表现了。
莞嫔即便想留下他,多攒点情面也不行,碎玉轩是事故发生地,有安全隐患,这么做违反妃嫔的基本职业道德。
而主动承认自己的过错,祈求皇上的宽恕,那就更是自己暴雷。
雍正今晚已经泼洒了许多关心和爱护,结果你现在告诉他——
皇上您刚才自作多情了,这火是臣妾自己弄出来的。
雍正会觉得你是朕的爱妃,你主动坦诚了,朕就要原谅你吗?
想多了,雍正是一个很看重动机的人,你为什么做这件事,对他而言很重要,政治生物的逻辑就是这样的。
莞嫔的逻辑,就是既然皇上不愿意杀年答应,那她就放大年答应的过错,让皇帝不得不杀年答应。
可不管莞嫔有再多不得已,在雍正眼里,都是她胆大包天,不但欺骗皇帝,还意图利用皇帝,来剿灭自己的敌人。
皇帝才是执掌天下人生死的弈主,莞嫔不过是棋盘上一颗子,胆敢反过来以皇帝为棋子——
容贵妃能对系统下结论:“莞嫔完了!”
系统也觉得莞嫔这一局玩崩了。
雍正现在正在前朝清洗朝臣,年羹尧死了,隆科多夺官,老八老九老十议罪的议罪、下狱的下狱,翻云覆雨,手掌乾坤,站在权力欲旺盛的顶峰。
结果后宫的妃子们,一个个还敢利用他。
“伴君如伴虎啊,她们就是没见识到皇帝怎么调理朝臣的,少了畏惧。”系统啧啧:“不止是莞嫔,同样涉事的惠贵人和端妃,一个也跑不了。”
在封建王朝的逻辑中,她们三个在这场事故中过错的性质,是超过杀人放火的年答应的。
年答应只是杀人放火而已,她们可是欺君罔上啊。
张启麟也是这样想。
他在慎刑司守着,原本是想趁着“倒年”的东风,再用年答应立一波功劳。
可审问结果和调查报告一出来,张启麟顿时感觉人麻了。
今晚上碎玉轩一场平平无奇小火灾,竟然是个计中计中计中计。
张启麟哭丧着一张脸去养心殿报告结果,这会儿皇帝还没就寝呢。
近来雍正大权在握,从前的想法可以一项一项实施下去,事业上的成就感,让他像打了鸡血一样,时不时肝到半夜。
李德全也见过碎玉轩的现场,现在见张启麟喜滋滋出去办差,结果灰头土脸的回来复命,心里就猜着七八分,吩咐茶房准备有平心静气功效的茶汤。
“你先在这候着,我进去通报。”
李德全进了内殿,就见雍正伏案批阅奏折,便缄默的站在一边儿。
觑着皇帝批完一份折子,疲惫的揉揉眼睛,才上前给桌子上换了一盏更亮的蜡烛。
温声禀报:“皇上,张启麟查完碎玉轩的事儿回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雍正批折子批的乏了,正好也想休息休息,歪靠在软枕上,随口答应。
“叫他进来吧。”
张启麟严肃着脸进来,把走水事件涉及的前因后果,四位娘娘小主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一五一十的告知皇帝。
雍正坐起来,之前有多怜惜莞嫔,现在就有多恼火,怒喝:“放肆!”
但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一向宠爱的莞嫔会如此胆大妄为,又吩咐其他人:“李德全,去碎玉轩查查这件事,看是否和张启麟所说一致。”
其他涉事妃嫔,雍正并不在意,唯独介意莞嫔。
李德全走了一趟碎玉轩,莞嫔今晚怎么可能安心睡觉,一直披衣坐着等消息。
听说李德全来了,连忙过来见他,试探问道:“李公公这么晚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说着,还亲手塞过来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
李德全向来见钱眼开,现在对着这颗珠子也很意动,可眼瞅着莞嫔坏了事,李德全不想为她坏了差使,再三推脱。
“莞嫔娘娘,这可使不得,这上好的东珠,奴才哪里配用这个,快收回去吧!”
李德全坚决不收,莞嫔不论说什么,珠子就是送不出去。
等跟着李德全过来的太监,再度凑过来列成一队。
李德全看一眼托盘上放着的几样小东西,对脸色白得难看的莞嫔草草一拱手:“莞嫔娘娘您歇着,奴才们还要回去伺候皇上,这就告辞了。”
李德全带回碎玉轩空空的桂花油瓶子等物件,向皇上回禀:“奴才在碎玉轩发现了倒空的桂花油瓶子,而且碎玉轩正殿中,的确有隐隐的桂花油灼烧的气味……”
后边的话已经不必继续说下去,雍正摆摆手制止了李德全。
然后半阖眼睑,冷然道:“李德全!去传莞嫔来,朕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