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进来,见莞贵人跪在殿中行礼问好,抬手叫起:“莞贵人不必多礼。”
而后径直走到沈贵人床前,采月搬来绣墩,容妃扶着青芽的手坐下。
看沈贵人躺在床上,嘴唇煞白,一脸憔悴,便关切问道:“本宫听说你落水,受到惊吓,很是担心沈贵人你,才想过来看看,没打扰到沈贵人休养吧?”
“咳咳,娘娘说哪里的话,您来存菊堂,嫔妾感激不尽。”
沈贵人想起身说话,被容妃制止:“别起来,你身子不适,就好好躺着,本宫来一趟原是为着关心你,若是反叫你病情加重,就真是本宫的罪过了。”
又问沈贵人的侍女:“你们小主今日如何,太医怎么说的?”
采月上前行礼,回禀:“回容妃娘娘,江城江太医说我家小主受了惊吓,需要好生调养些时日,今日早起江太医来请过脉,说小主已经有所好转。”
容妃闻言便笑,看向沈贵人,轻声细语安慰:“那就好,江太医是华妃精挑细选使出来的人,医术素来拔尖儿,他的话,想来是准的,沈贵人过些日子想必就能痊愈了。”
沈贵人城府不深,听见华妃的名字做不到仿若不闻,瞳孔瞪大了一瞬,被子下的身躯轻轻颤动两下。
沈贵人现在不说话,莞贵人便及时接话道:“劳娘娘惦记着,眉姐姐今日已经好多了,太医开的药有些效果。”
“既如此,本宫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沈贵人你好好养着身子,你还年轻,有的是来日,身子才是人的本钱呢。”
容妃又转头望向莞贵人:“早听说你与沈贵人是姊妹之交,莞贵人素来聪慧,有你照顾,沈贵人定能无虞,本宫带了些压惊的药材,你们问过太医,细细给沈贵人进补吧。”
沈贵人连连道谢:“劳烦娘娘来一趟,还给嫔妾带许多东西,实在受之有愧。”
“这算什么,本宫不过是个清闲人,你们不嫌本宫过来打扰吵闹就好。”
觉得时候差不多,探病的流程走完,该说的话也说了,容妃便道:“你病着,多说话也劳神,本宫就先回宫了。”
容妃一走,岳常在也紧跟着告退出来。
殿里没了外人,莞贵人拧起眉头,疑惑不解:“容妃忽然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呢。”
沈贵人也心有疑虑,反倒是采月在旁,蠕动几下嘴唇,打发旁人出去,才小声说:“是咱们老爷,怕小主在宫里受委屈,特意请了山东总督和山东巡抚两位大人,给皇后和几位妃主子送了些礼物。”
这是沈家家事,莞贵人不好说话。
沈贵人想到家中慈爱的父母,一时间眼泪涌出,顺着脸颊打湿被褥。
自怨自艾地握紧拳头,重重捶打床榻:“都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中用,还要连累父亲为我托人情。”
莞贵人递一块帕子给沈贵人,安慰:“姐姐千万别这么想,这些时日,姐姐处处忍让华妃,遭了这些罪,难道都是为自己不成?咱们女子在宫中,和男子在朝中有何不同,不都是在为家族效力吗。”
“也是,宫里的女人,哪有是为自己活着的呢。”
沈贵人听进去劝,擦擦眼泪,她进宫谋夺圣宠本就是为家族,只当是父亲如扶持兄弟一样,也在扶持她罢。
恢复精神,沈贵人重提送礼之事:“采月,都送了些什么?”
采月抬头看了莞贵人一眼,见自家小主眼神催促,直接报出礼单册子。
得知华妃落水那天,调虎离山用的墨,竟然是自家送的,沈贵人立即气得脸色铁青,咬牙恨恨:“华妃真是,欺人太甚。”
年羹尧势大,华妃位同副后,虽然给皇后送墨是投其所好,但是给华妃送礼,更得忖度着心思。
山东巡抚为表对年大将军的敬意,提前一段时间,先单独给华妃送过一次礼,送的也是沈家准备的名家极品芍药彩绘墨条。
谁能想到华妃转头收到礼物,倒手就用这个把人家的女儿淹了个半死。
莞贵人并不执泥于已经发生的事,脑子转的飞快,喃喃自语:“若是如此,容妃走这一趟莫不是拿人手软。”
而后又摇摇头,完全没这个必要,容妃高居妃位,膝下有六阿哥,一贯低调,非必要不会走这一趟。
就像齐妃,不就没来么,只派了一个宫女过来问候。
而且除了进宫之初,容妃从来没有难为过新人,这一次来存菊堂至少也是没有恶意的。
莞贵人细细回想容妃方才说的几句话,忽然瞪大眼睛:“江城江太医是华妃精挑细选使出来的人。”
“眉姐姐,你说,容妃是不是提醒咱们,江城是华妃的人?”
沈贵人皱着眉沉思:“宫里人人皆知,从前江城和江慎兄弟俩,是伺候华妃的人,江城也从来没有隐瞒过,我就是看他与江慎不和,不得华妃重用,才请他来诊治的。”
宫里人说话,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容妃夸江城一句,但到底是真夸还是假夸,容妃不说,她们怎么清楚。
“嬛儿,这样吧,你去把方子给温太医看看,再问明白药效和恢复时间,若是江城有意害我,方子和药效总有一个地方不对劲儿。”
沈贵人提议的法子很妥帖,江城不是傻子,药方经温时初查验无误,就连病愈时间,在皇后的发力下,也比预期短了三天。
世间的阴差阳错就是这样好笑,命运显然没有眷顾沈贵人,经此一事,她反而更进一步相信了江城的忠心。
等皇后生辰过去三天,皇后病愈。沈贵人也病好复出,皇上为了补偿她,连着召幸两次。
华妃对沈贵人早早养好身子和得宠很不满意,但皇上已经警告过:“这样的事,再也不许发生。”
新来的侍卫也不如从前的侍卫顺手,华妃以后再想物理对付人难度陡增,连她自己平时和年家的联系都不方便了。
短期内,翊坤宫无论如何不能再对沈贵人出手。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探完病,岳常在跟着出来,陪伴容妃一路进了永寿宫,屏退左右之后,岳常在回禀近日她收集到的消息。
“沈贵人落水次日,安常在来过存菊堂一次,待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每天午后来一次,待一盏茶就走,嫔妾观之,发现安常在仿佛和莞贵人、沈贵人有离心之态。”
“哦?何以见得?”容妃注视岳常在,以目示意她继续。
“娘娘可曾见过人变脸,安常在进屋里时,面带忧色,从屋里出来,没走几步就面无表情。嫔妾看的真真的,安常在有时候背后看莞贵人,一时哀怨一时关切的,可见其心理复杂。”
容妃早就能预料到,安常在会比原剧中,更早的与莞贵人和沈贵人这个小团体切割,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了。
延禧宫里,安常在绣着佛经,眼睛熬到通红。
宝鹃在旁边劝道:“小主何不告诉莞贵人呢,她那样得皇上宠爱,有她出面说几句,小主没准儿可以不用绣这劳什子佛经,字那么小,要绣到哪年才算完。”
安常在支起脖子,揉揉眼睛,拿帕子擦擦手,又绣了几针,眼睛累的几乎看东西重影,不得不放下针线:“扶我起来,咱们去里边歇歇,绣不动了。”
坐在榻上,喝了一口茶,安常在看一眼菊青不在附近,才道:“和莞姐姐说有什么用呢,沈姐姐和莞姐姐那么要好,还不是被推进池子里差点淹死。”
宝鹃嘲讽地皱皱鼻子:“小主说的是,沈贵人整日里说她和莞贵人是自幼的情分,现在看看,这自幼的情分,也就一点’连坐’的用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