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答应既然有心,又自觉有恩宠有靠山,先派宫女指使东六宫的膳房,要求克扣安答应的伙食。
安答应作为不得宠的最低阶宫妃,本身饮食待遇就很平常,日用猪肉一斤八两,羊肉15盘(每月合计),鸡鸭共5只(每月合计),陈粳米6合,白面2斤,随时鲜菜2斤。
具体到实际操作,安答应每日两顿正餐,也就是三菜一汤的配置,还是荤少素多。
但好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也少,搭配上两顿点心,再加上偶尔花钱点个好菜,虽然总体上吃的不算好,温饱也还能满足,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可余答应直接派宫女找上东六宫膳房总管,发话:“本小主看那个姓安的不顺眼,你们要是懂事儿,就该知道怎么伺候安答应。”
膳房总管太监对余答应的得宠,当然早有耳闻,余答应要在后宫霸凌安答应,他完全没意见。
但是饮食之事,膳房是要担责的,要是哪天安答应也得宠,追究起来,膳房可讨不着好儿。
遇事不决,找能管事的人。
江福海带人来提皇后膳食,东六宫膳房总管太监就塞给江福海一只精品的玛瑙鼻烟壶,谄媚地讨好:“奴才前儿得了这好东西,灌进去二两银子一钱的上好鼻烟,这哪是奴才配用的物件,专等着孝敬江公公。”
江福海掂量一下手里描金绘彩的鼻烟壶,内画青松和仙人拜寿,古朴典雅,显然是名家手笔,心里满意,面色也缓和。
“老哥折煞我了,您老在东六宫侍奉的年头比我还长十来年呢,当不得您一声公公。”
总管太监心里暗呸一声,拿着贿赂就叫声老哥,平时就是你江爷爷,这声老哥可真贵。
脸上却是笑得讨好,弯腰弓背,亲手给江福海端上茶水:“当不得您老一声老哥,奴才就求着江公公指点一二,那边食盒里备着的是两位答应的膳食,劳您老赏光瞧一眼,帮忙看看可有不妥的地方。”
余答应是宠妃,她的膳盒里头,摆着四菜一汤,羊肉丝一品,苔蘑炒肉一品,火熏白菜头一品,清蒸鸭子炖麅肉攒盘一品,连汤都是鸡丝燕窝,全是有签子的上上好菜。
而安答应的膳盒里,就不一样了,三个蒸碗,一个老白菜叶子蒸肥肉饼,一个清炖萝卜绿豆芽,一个黄豆猪肉,蒸碗冷透,白花花的油脂凝固在上头。
江福海看一眼就觉得败了胃口,嫌弃地撇过眼。
这时候,小太监捧着一鉢汤放进安答应的食盒,汤倒是热的,热气氤氲,就是清澈见底,虚虚飘着两片豆腐和葱花。
江福海知道皇后有意刺激安答应,便道:“安答应是南方女子,南边人吃的都少。”
他指着安答应的食盒:“如今西北还在用兵,宫里四处都要节俭,别放太多饭食,吃不完浪费,咱们这些当奴才的虽然不能为西北出力,但也得体察主子们的真正心意,别叫安答应吃不完又不好意思挥霍,吃多伤身。”
膳房总管太监也是久经职场,顿时体会到江福海的意思,景仁宫不但默许余答应欺负安答应,还想添把火。
于是把安答应的菜、米饭、点心全部份量减半。
安答应对御膳房忽然送来这样的菜,先是非常生气,这菜不能下口不说,就算加热水泡泡,也吃不下去。
答应的份例又不是只有自己吃,量这么少,连手下的人也跟着吃不饱挨饿,就使银子收买膳房太监,方得知是余答应发话。
安答应最初想花钱贿赂膳房,叫他们把自己的饭食待遇转回原样,但被拒绝。
宝鹃从膳房回来,垂头丧气地回话:“小主,膳房不接咱们宫里的银子,说他们也得罪不起余答应。”
安答应又去存菊堂找上沈贵人,寻求帮助。
但是沈贵人也只能派人送些点心过来,安慰她几句话,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要是直接上门去求见余答应,请她高抬贵手,但是余答应每每路上见安答应,都要贬低羞辱她一顿,安答应也有自尊心,心里恨得要死,更不肯对着余答应求饶。
宝鹃连着挨饿好几天,也撑不住了,委婉建议:“小主,余答应这样欺负人,不就是仗着自己得宠吗?要是小主你也能得到皇上的恩宠,咱们就再也不用怕她了。”
安答应绣着扇面,宫里日子过得艰难,一直入不敷出,她如今要日日做些针线活,托太监带出宫去,换些银子回来花销。
做着针线,安答应同样非常忧愁:“我也想得宠,可皇上不喜欢我,自打去年九月里侍寝一回,皇上就跟忘了我这个人一样,再没有召见我。”
宫里的女人,被皇上遗忘,没有恩宠,连个宫女出身的余答应都敢欺负她,膳房太监也欺负人,安答应怎会不想改变现状。
宝鹃循循引导:“小主,皇上一时想不起小主不要紧,但是咱们可以去求旁人,若是其他有宠的后妃愿意在皇上面前提起小主,小主不就有恩宠了。”
宝鹃希望安答应想到皇后,但是安答应第一反应是沈贵人。
安答应摇摇头,拒绝这个提议:“不妥,沈贵人如今恩宠也不算多,我听说前些日子,沈贵人和余答应在宫道上相遇,余答应不但不主动给沈贵人让路,反而逼迫沈贵人为她让路。我日子不好过,沈贵人也是如此,我与沈贵人交好,又怎好去抢她的恩宠呢。”
宝鹃站在安答应身后,瘪瘪嘴,翻一个白眼,继续说:“那旁人呢,咱们刚进宫时候,容妃娘娘就对小主表达过善意,还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最是仁慈宽厚,小主去求求她们,试一试,总能找条路出来。”
安答应觉得宝鹃说的有理,搓搓冻红的手,碳盆里的碳又烧完了。
如今份例的每日十斤黑炭也给不够斤两,继续拖下去,日子只会越过越遭,说不得哪天就被余答应磋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