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觐见次日,就可以正式侍寝。
但华妃一次性关了三个新妃嫔,里头还有皇上颇为中意的莞常在。皇后前一天还被华妃当着满宫嫔妃下了面子,趁机跑来养心殿,打算找机会告华妃一状。
雍正前朝事忙,后宫琐事不过耳,什么也不知道。
皇后表现的非常宽容贤惠:“今日新晋的宫嫔可以侍寝了,皇上还打算去华妃那里吗?”
雍正垂头捻佛珠,对皇后再次干预他的私人生活很不高兴,淡淡道:“你是在试探朕的心意吗?”
皇后知道又犯雍正忌讳,只好辩驳:“臣妾不敢揣测圣意,还是请皇上翻牌子吧。”
她一招手,小夏子见机拍两下巴掌,徐进良带着徒弟,捧着绿头牌托盘进来跪下。
徐进良知道今天的差事好办,笑得非常灿烂,跪请皇上翻牌子。
徐进良捧着的托盘都是如今主要人物的绿头牌,从皇后、华妃一直到新人富察贵人和安答应。
但此次新人的牌子,就只有这两块,旁的还是潜邸妃嫔。
雍正今晚早就打算好要翻莞常在的牌子,看遍所有盘子,都没找到,立刻有些不悦:“莞常在的牌子呢?”
皇后轻瞥徐进良一眼,徐进良恭敬禀报:“回皇上的话,昨日华妃娘娘派人传话,把沈贵人、莞常在和夏常在的绿头牌撤了下去。”
“撤牌子?为什么?”雍正皱眉,莫非华妃又吃醋,使小性子?
皇后温言解释:“昨日新人觐见,容妃说沈贵人和莞常在等人站错位置,华妃就罚她们三个人禁闭一月。”
还有容妃的事,雍正眉头一皱,容妃不是爱找茬难为人的性子,便问:“容妃怎么说的?”
皇后隐去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影子,说成莞常在、沈贵人和夏常在自己站错地方。
此事涉及一个礼法问题,虽然雍正喊出“满汉一家”的政治口号,但是不代表汉军旗就可以堂而皇之,凌驾满军旗之上。
不然,这么少的满人,如果不能确立自己的高贵地位,立礼法保障权力,又要凭什么去统治亿万计数的汉人呢。
雍正愿意传递重视汉人的信号,招揽汉家人才来维护统治,却不会忘记满洲才是爱新觉罗皇室的利益共同体和统治基础。
他甩甩佛珠手串,虽然觉得华妃处罚过重,但毕竟有理有据,不能追究。若是闹大了,传到前朝,又是一场风波,立即表态定调子:“犯错就该罚。”
莞常在等人犯错,华妃罚的应该,此事就此定论。
皇后扯起两侧唇角,笑笑不再说话。
而且雍正觉得,既然后妃已经闹出满汉之争,也就不能随心所欲选人侍寝,还是按照祖宗规矩,先满后汉吧,直接伸手翻过富察贵人的牌子。
凤鸾春恩车的清脆铃声,从东六宫的延禧宫,一路经过御花园,走在西六宫通往养心殿的宫道上。
华妃站在翊坤宫门口,望着黑黢黢的宫门,那里什么都没有。
“凤鸾春恩车响了,皇上今晚翻谁的牌子?”
周宁海低着头,蹑手蹑脚地挪过来回话:“启禀娘娘,皇上今晚翻的是延禧宫富察贵人的牌子。”
华妃淡淡答应一声:“知道了。”
颂芝在她身后,朝众人甩甩手,使一个眼色,周宁海带着宫女太监们悄无声息地退下。
“娘娘,秋夜风凉,进殿里休息吧。”
华妃听着凤鸾春恩车的铃声远去,觑着宫墙,像是要穿透宫墙,看清车里的女人,心头猛的一痛,一字一顿冷嘲:“除了你,谁还关心我冷不冷。”
“颂芝,别人的春宵,就是我的漫漫长夜啊。”
永寿宫是凤鸾春恩车经过的最后一座宫殿,既然最靠近养心殿,听车铃也就听的最多。
容妃和身边人早就习惯成自然,不当回事了。
东配殿里点着灯烛,六阿哥在复习功课,孩子越大,母子分离的日子越近,容妃如今一心都用在陪伴儿子身上,这会儿陪伴儿子学习,坐在一边给他缝衣服。
六阿哥听见外头凤鸾春恩车的铃声,抬起头看额娘一眼,那脸上的探究被容妃抓个正着。
“怎么了?”容妃好笑的看这还没长大的小屁孩一眼。
六阿哥正是热衷探索世界和身边人的时候,对着自己额娘,没什么不敢问的:“额娘不介意?”
“介意什么?你说凤鸾春恩车吗?”
六阿哥点点头,凑近观察,只见额娘穿着家常衣裳,头上没戴旗头,只簪一只宫花,眼眸含笑,气度淡然,丝毫看不出凤鸾春恩车的影响。
容妃心里好笑,这是对父母关系产生好奇了,每个孩子都希望父母恩爱长久,但这里是皇家,皇家的夫妻、夫妾关系是全天下最复杂的,至亲又至疏。
以后这样复杂的关系,六阿哥也可能要经历,容妃不打算刻意美化,给他打造一个父母恩爱,举案齐眉的假象。
“你皇阿玛坐拥四海,天下女子皆可臣妾,若是选一个就爱一个,那还爱的过来吗?”
皇阿玛拥有三宫六院,妃嫔数十,自然不可能每一个都真心宠爱,六阿哥点点头表示理解,反问容妃:“那额娘您呢?”
容妃轻轻笑了,朝儿子眨一下眼睛,面向窗外,朗声正色:“额娘自然是深爱且敬重你皇阿玛的,你皇阿玛是一位英明的君主,额娘懂得你皇阿玛有河清海晏之志,也相信你皇阿玛能做到,这样的恺恺君王,谁人能不仰慕?”
六阿哥顺着容妃视线看向窗外,那里什么也没有,他蓦然回头,直视额娘的脸,呆滞不语。
容妃歪头一乐,臭小子,额娘再教你一个乖,君子慎独,不能放到光天化日之下说的话,私下里也不要说,敢在宫里说出口的话,那一定是不犯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