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嫔觉得雍正小题大做,压低声音,凑到容妃耳边:“听说是拿着扫帚从御座前经过,就被皇上罚二十板子,如今满宫的太监,都要为此重学规矩。”
容妃按住她的手,看一眼周围,周边空旷无人,也同样悄悄告诉敬嫔:“那个太监爱唱山西小曲儿。”
什么拿着扫帚经过御前失礼,都是借口,真正原因还是在山西,山西来的太监当着雍正的面唱山西小曲儿,直接被迁怒责罚,山西之事已经是雍正不能提的逆鳞。
敬嫔瞳孔微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后宫毕竟是皇宫这个权力中心的附庸,前朝的风,总能露个一两丝到后宫女人的耳朵里。官宦人家出来的女儿,基本都能有点政治敏感度,朝廷往山西派出钦差和不少御前侍卫,肯定有大案子。
敬嫔想到容妃的阿玛如今在山西做官,有些担忧地问容妃:“伯父在那边可好?”
想到阿玛,容妃这些日子虽然也担心,但对阿玛的为人有些了解,所以还算平静,摆摆手:“我阿玛不是贪污受贿之人,也不会与人同流合污,即便有过错,也不会是大罪。”
事实上,阿林保递完密折,虽然一个失察之罪免不了,但确实从山西官场这个大漩涡里脱身出来。
他之前被软禁,是因为山西府衙设在太原,而阿林保之前在大同当知府,两地不但有信息差,距离也不算很近,阿林保新官上任,毫无防备,在大同的下属和基本盘没来得及带过来,而按察使衙门已经被巡抚和副使联手控制。
田文镜秘密潜入山西走访,第一站就化名图布苏家的亲朋,悄悄来拜访阿林保。
阿林保虽然被软禁,但手上消息也收集到不少。
“如今外头盯着我的衙役不少,按察使衙门被副使胡守忠实际控制,胡守忠的长兄曾任太原知府,兄弟俩先后从山西蕃库借银高达二十万两,挥霍一空,早就还不起了,如今和诺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亡命之徒,只要我敢出门,他就敢杀人。”
阿林保已经为此折掉好几个亲信,但也得到蕃库的真实消息:“如今蕃库中只有三十万两官银,另外两百七十万两,都是借的。”
田文镜瞪大眼睛,握住阿林保的袖子,不敢置信:“借二百七十万两白银?图臬台,你不是蒙田某吧,国库里如今才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哪里借来这么多?”
阿林保叹息一声:“田大人,这里是山西啊,山西老抠儿能聚财,山西商贾财通天下。”
山西是个好地方,杏花村的酒,清徐的醋,漫山遍野的煤,还有富甲天下的晋商。
别的地方,商贾富绅掏不出这个钱,但山西一定可以。
田文镜知道阿林保的话,可信度还是能保障的,但这个消息太炸裂了,突破他固有的认知,商人富有至此?
田文镜还有些将信将疑:“田某再去走访调查一番。”
调查出来的结果,比田文镜以为的还要炸裂,钱是借的不假,而且,山西上下官员还在疯了一样搜刮民脂民膏。
诺敏明面上不对百姓征税,实际上,他一上任,山西瞬间增加几十项杂费,过桥要收钱,牛驴要收钱,开小煤窑要收钱。
这个盖子必须揭开,不然如今只是银子的问题,再遮掩下去,山西就该发生民变了。
等到另一位钦差图里琛到来之后,他是武将出身,带来大批粘杆处卫士——真正百战之中选出来的精锐,也就是俗称的大内侍卫兼锦衣卫。
钦差到来,按察使必得出来拜见,阿林保总算脱身,手持按察使大印,因为本地衙役早就被巡抚和副使控制,不能用,便紧急从大同调来一批衙役,协同粘杆处卫士包围巡抚衙门,控制住蕃库。
而后,府衙贴出告示:
凡借银予官府者,限两日内领回借银,过期不候。
晋商老抠儿攒钱也不算容易,哪一个舍得银子打水漂。
山西这个盖子终于揭破了。
山西两百九十七名官员牵扯其中,悉数抄家下狱。
山西按察使阿林保戴罪立功,御笔申饬,留职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