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阳说:“至于曹家和李家有什么恩怨,让我说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我们盲人老村长曾讲过一个故事,是关于我们祖辈李汉生的事迹。”
梁红英一下来了兴趣,赶忙问道:“李汉生?就是那个宫里的公公,对不对?”张紫阳点点头:“对,村长就是怀疑你们去盗他的墓,所以才把你们抓起来。”梁红英又问:“那他身上有什么故事?和我们曹家又有什么关系?”张紫阳说:“他和你们曹家有没有关系,我也说不清,但他和你们曹家的酒可能有点关联。”梁红英一听,觉得这可能是重要信息,于是洗耳恭听,盼着张紫阳快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张紫阳不慌不忙地讲起了故事:这还得从清朝道光年间说起。当时,李汉生住在李家村,他本是个落榜举人,却心怀大志,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考上状元,报效家国。
李家村虽不大,却有一户家境殷实的财主。可惜财主家的儿子,参加了太平天国运动,死在了战场上。财主心有不甘,儿子死后,他请画师为儿子画了一幅像,又凭借自家财力,四处张罗着要给死去的儿子筹办一门婚事。
还真有那贪财的,从省城给找到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女方还是一家大户,姓梁,女子叫梁雪品。这梁家在省城是著名的酿酒世家,酒在当地很有名。雪品虽是梁家女儿,实则是梁老爷收养的。雪品自幼出生在南方,后来被人贩子拐卖到北方,卖给了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老人把她养到十几岁后,双双离世,临死前将女儿寄养到省城一户人家。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整天酗酒赌博,还打骂姑娘,雪品过得十分艰难。有一次,梁府的梁老爷看到雪品姑娘,很是可怜她,便给了那家人几两银子,把雪品收为养女,从此她改姓梁 。
雪品姑娘在梁家过了一段幸福日子,梁老爷待她如同亲生女儿。只是好景不长,梁老爷年纪大了,病故了。之后,雪品在梁家就待不下去了。主要是梁家的太太不缺女儿,还重男轻女,雪品的年龄也大了,她就想赶紧把她打发出去。恰巧李财主家也在省城托人寻亲,两家的媒人一碰面,这事儿就商量妥了。
李财主家的媒人撒了谎,说公子在外地经商,还拿出画像给梁家媒人看。画上的小伙子长得十分清秀,梁家的人看了很满意,便把画像拿给梁雪品看。雪品看着画像,觉得人确实不错,可她能说什么呢?疼爱她的梁老爷已经不在了,家里的长辈和同辈都把她视作眼中钉,恨不得赶紧把她嫁出去。所以,她只能答应这门婚事。梁家也不在乎彩礼多少,就把她聘了。
过门那天,她在李财主家竟是和这幅画像拜的堂。不过雪品也没太在意,想着迟早能见到画上的相公。可令她想不到的是,嫁过去一年,都没见到丈夫回来。后来偶然从丫鬟口中得知,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其实几年前就去世了,她嫁的不过是一幅画。
雪品听后心如死灰,知道自己上当了。可远在几百里外的娘家人,没谁关心她,也没人来打听情况。她每天对着画像倾诉哀伤。雪品喜欢弹古筝,一到傍晚就开始弹奏,哀哀之音传遍村子的每个角落。她不止一次向公婆表示想离开,她不想守寡,毕竟从未和丈夫生活过一天,实在没必要守着。
没想到公婆一听就暴怒,对她大打出手,婆婆甚至脱下鞋底子抽了她好几下,还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胡思乱想,我们就把你推下井淹死,也不让你离开这里一步!”雪品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想离开李家比登天还难,心灰意冷。
这天,她准备弹奏一曲就悬梁自尽,所以古筝声特别悲伤。这悲音传到外边,突然有一个笛音和它相合。笛音高亢嘹亮,似乎在安抚她伤痛的心灵。很快,笛音和筝音交融在一起,笛音中传达着对生活的向往。雪品知道这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常听她演奏,从筝音里听出了绝望,才用笛音鼓励她。
从这天起,雪品找到了知音,常通过演奏和对方沟通。笛音和筝音每天奏响,两人的心也渐渐交融,从陌生到相知、相爱。可这两个人却从未见过面。雪品很想见见外边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究竟是谁。
而外边演奏的人,正是李家的先辈李汉生。他家离李财主家不远,常听到李家大院传出哀伤的筝音,心里满是同情。一开始,他也和别人一样听听就算了,直到那天听到充满绝望的筝音,感觉情况不妙,便拿出笛子吹奏,用笛音鼓励对方,给对方生的希望。一来二去,他们在乐曲声中相爱了。
李汉生非常渴望进去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情人到底啥模样。可要进入李家谈何容易,他便托了一个在李财主家做工的老花匠想办法。老花匠给他出主意,每天都有送花肥的往李财主家挑花肥,就让李汉生扮成送花肥的,成功进入了李家大院。”
进了李家大院后,李汉生顺利来到梁雪品居住的独立小楼。小楼周围花团锦簇、草木葱茏,送完花肥后,花匠便在附近忙活起来。
此时,李汉生想起与雪品约定的联络方式——笛子。他拿出笛子吹奏起来,笛声悠悠扬扬,飘向楼上。梁雪品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情人来了,像只欢快的燕子般飞奔下楼。
两人见面,皆是一愣,眼中满是惊艳。雪品肤白胜雪,双眸含情;李汉生高大健壮,还识文断字,是远近闻名的私塾先生 ,真可谓郎才女貌,彼此都十分满意。
然而,没欢喜多久,雪品脸上就泛起愁容。李汉生关切问道:“姑娘,你在愁什么?”雪品轻叹:“我们两情相悦,却难成眷属。我被困在这李家大院,又怎么能与你长相厮守?”
李汉生拍着胸脯保证:“雪品姑娘,你别担心。既然我爱你,就一定有办法救你出去。”他仔细观察着李家大院,发现院墙虽高,但只要里外各放一架梯子,就能把人接出去。另外小心不被看家护院的发现,远走高飞不是难事。他把计划告诉雪品,雪品满心欢喜,如同即将出笼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逃离。
夜晚,月上中天,银辉洒地。雪品挎着小包,在墙边焦急等待。果然,墙头露出梯子的一角,李汉生从墙外爬上来,又将梯子架到墙这边。雪品见到他,两人先是紧紧相拥。李汉生小声说:“走吧,出了这堵墙,你就自由了,我们就能双宿双飞。”
可话音刚落,变故突生。四周瞬间火把通明,十几个家丁将他们团团围住。两人如同惊弓之鸟,却已无路可逃。李财主夫妇亲自带人将他们抓住,命人把两人吊起来,一顿毒打,直打得皮开肉绽。但他们二人谁也不讨饶,只是深情对视,心中想着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雪品满心疑惑,他们行事如此周密,怎么会走漏风声?很快,她发现一个异常之处:自己身边的小丫鬟竟一直站在李财主身后。她瞬间明白,原来是身边人出卖了他们。不过,她也没什么遗憾,心想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总好过整日守活寡,于是心一横,闭目等死。
但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两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后,被分别关了起来。李汉生伤得更重,不知被人往嘴里灌了什么东西,很快就迷迷糊糊晕了过去。随后,他感觉自己被抬上一辆车,一路吱呀作响地离开了。不知昏迷了多久,李汉生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醒来。他突然觉得身体异样,像是少了些什么。他下意识伸手往裤裆一摸,“啊”的一声惨叫,又惊得昏死过去。
再次苏醒,李汉生发现自己身处的房间,刺鼻的药味弥漫四周,身下的床铺硬邦邦的硌得人难受。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手术感染期,排尿靠着插着的一根羽毛管。
这时,刀子匠走进来,一脸平静地说道:“是你父亲把你送来的,还帮你签了生死文书,希望把你送进宫里当太监,所以我才给你净了身。”李汉生一听,顿时怒目圆睁,破口大骂:“胡说八道!我父亲早就死了,哪来的父亲?”刀子匠不慌不忙,拿出签好的文书让他看。李汉生接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父亲的名字,还摁着鲜红的手印,他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事已至此,争辩又有何用?身体已残缺,他满心悲戚,只能认命。
李汉生本是个热血男儿,一心想着将来读书报国,帮助贫苦老百姓改变现状,可如今一睁眼,命根子没了,未来竟要成为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太监。想到这里,他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哭罢,又想起了雪品姑娘。他知道雪品也被关了起来,可现在她究竟怎么样了?这么一想,他心里更加难过。自己如今已成残废,不再是个完整的男人,即便日后能见到雪品,又拿什么去爱她?李汉生只觉生不如死,几度想要拿刀子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刀子匠好言相劝:“好死不如赖活着,干什么不是一辈子?你以为进宫当太监就没出息?那有出息的太监多了去了,你能接触朝廷上层,要实现什么理想更容易。”李汉生听了,心中一动,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便忍气吞声,进了宫做了太监。
尽管成了太监,李汉生的雄心壮志却未曾改变,他总想干出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可太监又能有多少施展才华的机会呢?他被分配到御厨房,负责管理朝廷贡酒事宜。从此,他有了喝酒的机会,每日借酒消愁,尝遍了天底下最好的酒。
时间一长,李汉生有了些地位,托人回家打听家中情况。传来的消息却如晴天霹雳——雪品姑娘早已离世。得知他被送进宫阉割后,绝望的雪品悬梁自尽了。李汉生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之前虽知与雪品再难续前缘,但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心里便有个念想、存着一丝希望。如今雪品离世,他几乎没了活下去的勇气,自此喝酒愈发厉害,整天醉醺醺的。后来,竟有人笑说,皇宫里的酒有一半都被李汉生给喝了。
梁红英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惋惜和同情,他既同情雪品姑娘的遭际,也很赞赏他们这位李家先祖李汉生的意志,她更对两个人之间的,这种音乐相和的爱情,感觉向往和崇拜,由此她也想到了,和自己箫音相和的那位吹笛者,一曲凤求凰,这不是在向自己倾诉爱慕之情吗?每一次她都能从乐曲中,感觉到对方的倾慕之心!听了这个故事,他愈发的想知道,那个和她笛箫相和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