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庙会(1 / 1)

长明不暗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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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大太太的话,又看着父亲的反应,梁红英满心都是对父亲的同情。

在这曹府之中,父亲竟显得如此弱小。明明身为一家之主,却处处遭人挤兑,连自己的夫人都这般对他,实在让人鸣不平。

父亲还没说什么,大太太就爆发了。照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办?大太太背后有势力,对父亲又缺乏尊重,如今就开始争夺父亲的家产和秘方,梁红英实在难以接受。

她不忍心看着父亲受欺负,自己是父亲的女儿,一定要为父亲出头、出气 。偌大的曹府,父亲形单影只。除了奶奶,还有谁是他真正的后盾呢?人人都在算计他的产业,父亲独自支撑,能撑得住吗?

四太太看上去还不错,可又能帮父亲多少呢?梁红英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格外沉重,她不能看着父亲就这样沉沦、被人挤兑,一定要保护父亲,为父亲出力,这是她应尽的责任。

虽然父亲还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女儿,但梁红英心里清楚,自己必须承担起这份做女儿的责任。

打定主意后,梁红英不再想着离开曹府。可要是以梁红英这个身份回去,肯定还会受到严重排斥,甚至不让她见父亲,这样的情况她无法接受。那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归呢 ?

她躺在瓦片上,望着天上的繁星,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这股力量,源自父亲。看到父亲如此弱小,做女儿的保护欲油然而生。自己还年轻,有的是精力,而父亲一年比一年老,那几位太太都比他年轻许多,父亲越发没有护盾,往后更难和她们抗衡。梁红英深知自己责无旁贷,必须回曹府给父亲撑腰,只是该以何种方式回去,让她发愁。

她顺着房顶,一间间地俯身穿梭跳跃,到了离墙最近的那间屋顶,又缓缓下到墙上,顺着墙边的一棵树,到了外边。

她想找个能容身的门楼休息一晚,明天再考虑如何回曹府、怎么保护父亲。顺着大街走了一圈,没看到一间门楼,门脸商铺倒是挺多。终究,梁红英找了个大一点的小门楼,靠在人家的门板上,眯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人家开门的时候,梁红英险些倒在里头,把主人家吓了一跳。主人家问她是干什么的,梁红英赶紧笑着赔礼:“过路的,投店没了客房,就在您这儿将就一晚上。”

主人家是一位老妈妈,见梁红英怪可怜的,便叫她进屋子喝口热水,还说家里有玉米面饼子,可以让她吃一个。梁红英肚子早就饿了,便跟着老妈妈进了屋子。

老妈妈果然给梁红英倒了一碗热水,拿出一个黄澄澄的面饼子。梁红英抓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这一晚上在门楼又冷又冻,再加上火场逃生、上房翻墙,她早就累坏了。

吃完之后,梁红英很感激这位大妈,想给点回报,可摸摸身上没什么东西。她只能给大妈鞠躬致谢:“谢谢您,大妈,您太好了,要不是您,说不定我就饿死了。”

与此同时,一阵锣鼓声传进梁红英的耳中。声音似乎离得并不太远,透着十足的热闹劲儿。

她好奇地问身旁的大妈:“这是什么声音呀?”大妈笑着回答:“你还不知道吗?这是咱们卧龙镇的庙会呢。”

梁红英一下子来了精神。庙会,她小时候和鲁班爷爷曾到附近村子参加过一次,那场面热闹非凡。跑马戏的、耍猴的、吹糖人的、打把势卖艺的、耍皮影戏的、射箭套圈的……好玩的东西数都数不过来。

她兴致勃勃地询问大妈庙会在哪条街,说自己想去看看。大妈热心地指引:“过了这条街,向西走不远,那条街上就是庙会现场。附近有个观音庙,每年都在那儿举办。”梁红英又问会举办多少天,老人家想了想后说:“每年都是十天,今年还不太清楚呢。镇长请了唱戏的,在那儿搭了特别高大的戏楼唱戏。你要是去,正好能散散心,挺好的。”

梁红英向大妈辞别,临走时还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妈妈看着她,慈祥地点点头,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向她挥了挥。

梁红英朝着庙会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像个出笼的小燕子,心里说不出的轻快。在曹府里,她实在太压抑了。上至各位太太,下到普通老妈子,还有那些不安好心的家丁,都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她不过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没得罪、没排斥任何人,却遭人嫉恨,想想都让人心堵。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庙会现场。远远望去,人头攒动,路过的人都喜气洋洋,大伙显然都很乐意参加这庙会。

还没走到人多的地方,在庙会边上,梁红英就看到一个耍猴的。三只猴子蹦蹦跳跳,做着各种滑稽动作,十几个人围着观看。梁红英知道,这类表演结束后是要收钱的,可她身无分文,拿什么给人家呢?于是她远远地看着。到了打赏的时候,耍猴人把铜锣翻过来当盘子,人们纷纷往里面扔大洋、纸币,不一会儿,耍猴人的收获还真不错。梁红英心想,过会儿要是没钱花,自己也到这庙会耍几趟拳脚,看看能不能挣点赏钱。怀着这个想法,她打算先进去转转。

往里走了没多远,又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她扒开一条缝隙钻进去,原来是在耍皮影。梁红英小时候看过,这次看的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正演到高潮,唐僧在念紧箍咒,大伙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可梁红英却觉得孙悟空太悲惨了,明明做了好事,却被师父惩罚,这不就和自己的命运如出一辙吗?她没了看下去的兴致,扭头离开了。

一路上,卖冰糖葫芦的、卖各种糕点的,食物的香气让梁红英垂涎欲滴。可摸摸身上没钱,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又走了一段,她看到一个吹糖人的,只见那人一会儿吹出一个孙悟空,一会儿吹出一个猪八戒,一会儿是一条龙,一会儿又变成一只凤凰,一会儿又吹出一只小老鼠,每个造型都栩栩如生。小时候,她就曾站在这样的摊位前馋得流口水,可鲁班爷爷身上没钱,只能买米买面,她也就只能饱饱眼福。没想到今天还是如此。她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大概就是没这口福,好在已经成年,也不是非吃不可。

她刚扭头要走,突然,一个不明物体从不知何处飞来,直直朝她打过来。梁红英眼疾手快,一闪身,“啪”地用手抓住了。她望向远处,想看看是谁扔的东西,可因为人太多,根本看不清。

她看看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布袋子。撑开袋子口一看,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大洋。梁红英惊呆了,这是谁扔给自己的一包钱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赶紧踮起脚向四周张望,可人们都没有朝她这边看,还是看不出是谁扔的。

梁红英想嚷嚷,可在这种场合喊什么呢?喊“大洋是谁的?谁给我的?”这么喊的话,恐怕每个人都会冒领。于是,她抓着钱袋子等了一会儿。突然,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有人故意给自己钱呢?她又想起那个给自己扔肉、扔馒头和水的人,难道又是他?如果真是他,那这人对自己也太好了,缺吃的给吃的,缺钱花又给花的。

梁红英不再犹豫,把钱塞进自己的布袋里。心想,也好,自己现在穷得叮当响,有了这包大洋,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她立刻想到的就是吹糖人的,赶紧拿了一块大洋,打算买几个尝尝。其实用不了这么多钱,吹糖人的一看她出手阔绰,一块大洋要买下所有糖人,连忙帮她收拾,把梁红英的两只手都插满了糖人,这边一串,那边一串。

梁红英先用舌头舔了舔那个猪八戒造型的糖人,觉得这糖真好吃,便肆无忌惮地吃起来。一会儿猪八戒没了,一会儿孙悟空没了,一会儿龙被吃完了,一会儿凤凰也进了肚子,转眼她就把手里的糖人全吃完了。这东西虽然不解饿,却格外过瘾,儿时的梦想总算实现了。

吃饱了糖人,梁红英心情格外好。她手里有钱,看到卖冰糖葫芦的,也买了几串吃,没一会儿肚子就饱饱的了。这时,她正好走到了戏楼前,戏台上正在唱京剧,韵律悠扬,可梁红英对此不太感兴趣。不过看戏的人特别多,她就站在最后排,驻足观看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喊:“那边正在演马戏呢,都是洋人,快去看,特别精彩,只不过进门费就要一块大洋,谁舍得花钱谁去看。”梁红英一看,不远处搭着一个超大号的帐篷,想必里面就是那些洋人演马戏的地方,她也来了兴致,随着人流来到门前,花了一块大洋进去观看。她不禁感叹,有钱的感觉真好,没钱的时候压力实在太大了。

进去之后,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中间是一个大场子,几个洋人挥舞着鞭子,正在训老虎。梁红英从没看过这场景,感觉特别惊奇,老虎竟然不攻击驯兽师,还乖乖听话。

就在这时,新进来几个人,一路吵吵嚷嚷,随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从梁红英身边经过时还碰了她一下。这可把梁红英气坏了,这人走路怎么这么不长眼,横冲直撞的,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那人过去之后,梁红英大声喊他:“你等等,碰了人怎么也不说句歉意的话?”

当那个人回过脸时,梁红英吓了一跳,竟然是那位姓庄的镇长。庄镇长一眼也认出了梁红英,他用手指着梁红英说:“你!你是梁红英?好家伙,居然在这儿碰到你了,原来你没死啊?你怎么这么命硬?”

梁红英一听这话,气得也用手指着镇长说:“你少胡说,你死了我都死不了!”镇长恶狠狠地说:“死丫头,我之前说饶了你们,那是看在曹正平的面子上,他有头有脸有势力,我教训教训他就算了,可没说放过你。你插了我一刀,得罪了我,虽然我也还了一刀,但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今天狭路相逢,你可别怪我。来人!”

他一喊,外边立刻跑进来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问镇长:“镇长,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庄泽明说:“看到没有?就是这个丫头,今天她落单了,把她逮回去!”

梁红英一听,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明明之前答应好了,怎么又反悔,看到自己就又起歹心。她气得真想上前先给他两个耳光,可对方人多势众。马上,两个背着枪的士兵就过来抓她。梁红英心想,不能硬来,这么多人,就算打倒一两个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三十六计,跑为上策,于是扭头就跑。

好在这地方人多,她顺着人们的座位后边来回穿梭。四五个持枪的士兵紧跟其后,一会儿把这个人撞倒,一会儿又碰倒那个人,转眼之间,看马戏的现场就乱套了。连表演的人都停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见一伙人在追一个女的,大家都一脸茫然。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俩身上。梁红英左转右转,终于从侧边一个门跑了出去。随后那几个士兵也追了出去,到了外边,他们把枪都端起来,瞄准梁红英就想开枪。可外边人也不少,来来往往晃来晃去,让他们根本瞄不准。梁红英趁机,钻进了刚才唱戏的戏棚子里。她怕惊扰观众,直接跑到了唱戏的后台。后台人不多,有些人还正在化妆,她打算找个地方藏起来,心想那些士兵应该找不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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