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生没你想得那么不经事。他出生在吴家那个环境,再怎么不沾染,多多少少也明白些,这行当里的人和事。”
“他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主动让他沾染,又是另一回事。”“他”说,“我承你的情,但……”
“他”想说下次别再这么做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最后一次,陈皮能为他做点儿什么的机会。以后……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这种感觉,从“他”在绿皮火车上看到陈皮那一刻,就产生了。
现在的陈皮,就像“他”二十年前,在二月红家里看到解九一样。他们的生命,在不同的时间节点,进入倒计时。而“他”……无力挽回。
一时,“他”陷入沉默。
但这样的寂静并没存在太久,就被陈皮打破了,因为陈皮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从解九,或别人那儿听说。你……“离开”后没多久,佛爷血洗了九门。”
“我想知道……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陈皮说这话时,第一次把一直落在别处的视线,落到“他”脸上——尽管他和“他”都知道,那双“看”“他”的眼睛,早已看不见了。
“是因为黑——”
老者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够了!”
“他”也把视线移向陈皮,眼中划过一道隐晦地忧伤:“够了,橘子。过去的事,我不想提。没意义。”
“娇气包——”陈皮已经很久没再听他的小金佛,正儿八经喊他“橘子”了,尽管这称呼本身不怎么“正经”。
但看“他”如今这个反应,陈皮又觉得,或许他一直以来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这个人,果然是被黑飞子——!
“橘子,你现在见到的是“吴歧”,也只能是“吴歧”。你心里那个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都不应该在现在的“吴歧”面前提及,你明白吗?”
这次换陈皮沉默了。好半晌,苍老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好。”
“但是娇气包,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你不想提的那些……人,未必肯对残存的九门甘休。他们或许还会有动作;也许有人,就潜藏在你和吴歧那个后生身边。”
“纵然你和吴歧,都不参与九门事务,但只要你和吴歧,其中有一个人是他们“需要”或“感兴趣”的目标,他们都会紧盯你和吴歧不放。”
“你……要保护好自己。”
这的确是件麻烦事,也是“他”一直以来担心和在意的事。
“他”已经死过一次,知道那些人手段。“他”怕自己“重生”的事,被有心人发现,扯出过去的事,牵累吴歧;亦或者……吴歧在某时某刻,被他们盯上。
“他”忽然想起吴歧和“他”说,他儿时和吴二白外出,丢失过。
而这次丢失,对吴歧最大、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吴歧被不知名人士(组织)戴上了六角青铜铃,以及……吴歧从此罹患“离魂症”;而“他”,也因此成为吴歧的“同居人”。
经由陈皮这么一说,“他”愈发感觉这一切是可以串联上的。“他”和吴歧早就被“选中”,或许一直生活在某些人(组织)的监控中。
“他”回去之后,或许应该主动找吴二白或吴三省谈一次,但……“他”应该如何确认吴小二和吴小三本身是没问题的呢?
吴三省和解连环这么多年共用一个身份,都没被人发现,那么在“他”和吴歧,以及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这几个人被人替换,或者改变了立场,也是有可能的吧?
“他”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不能暴露刚才,和过往的那些猜测。“他”不信任吴家这两个小的,亦不能完全信任解连环。
能保护自己和吴歧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