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宋骨头就只能这样了吗?”
雍长殊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波涛滚滚的冥河,与昼夜晦冥的阴界天地,轻轻拨弄了一下腿边的彼岸花。
谢必安将白色的哭丧棒靠在臂弯间,左手牵着锁魂链,右手扶了扶头顶的高帽,笑着说道:“不然呢?他再偷跑出地府一次,牛头马面能当场发疯,一叉子把他扎墙上。”
“牛头马面的脾气很大啊……”雍长殊感慨道。
谢必安耸了耸肩:“这也不能怪他们,自从元观主和昭昭将地府里那些偷跑出去的恶鬼全送回来后,昭昭将这些恶鬼犯下的罪责写了厚厚一本册子,直接托判官送到了阎君办公桌上,阎君看着那册子气得捶了三天桌子……”
“从那天之后,牛头马面就被调去专门看守阴阳两界大门,工作虽然轻松了不少,但每天工作时长直接翻倍,换了谁都会暴躁。”
谢必安摇了摇头,盯着雍长殊的侧脸,幽幽道:“你和元观主真是找了个厉害的接班人啊,遇事儿半点儿不带怂的,有问题直接告上阎君。”
雍长殊摊开手,无奈道:“这不能怪我吧,昭昭的法术全是她师父教的,性格也随她。再加上她还有师祖和师伯们撑腰,我哪里敢约束她。”
谢必安叹气道:“算了,你也是真的很有勇气,找了个这么厉害的人入赘,还得跟那么难伺候的一家子相处,怪不容易的。”
“孩子不听你的,也正常。”
雍长殊只是掩唇笑了笑,对他的阴阳怪气并没放在心上。
“你回去跟你们道观那小观主说说,下次告状好歹先跟我们通个气儿,至少我们被拎去挨骂前,也有个心理准备啊。”谢必安朝他拱了拱手。
雍长殊点点头,努力压着快翻涌上脸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应道:“等我回去,必定跟昭昭说说。”
看到摆渡的船在江上若隐若现,雍长殊站起身,正准备往前走几步时,谢必安忽然说道:“宋骨头的事儿,其实还是有转机的。”
雍长殊回头看着谢必安惨白又寡淡的脸,挑了挑眉:“那你怎么不跟他说?”
谢必安叹气道:“只是有转机,但能不能成,说不准。”
“能从咱们地府出去的,除了阴神和阴差,就只有每年的中元节。宋骨头不是鬼,他已与冥河里臣服的骨头融为一体,准确来说是地府的妖,所以没机会借中元节出去。”
“他只能试试考地府公务员,如果能当上阴差,他就能利用这个身份去外界。”
雍长殊若有所思:“你说的这个办法,认真想想也确实行得通。但你们阴差选拔,有选过骨妖吗?”
“从无先例。”谢必安拿着哭丧棒将散开的游魂赶作一堆,慢悠悠地说道,“但这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冥河里的水忽然涌上岸,一颗圆溜溜的头骨从水底冒出来,宋骨头两只白骨手臂抓着岸边的彼岸花,突然出声道:“此话当真?”
谢必安往后退了半步,避免冥河水湿了自己的鞋,盯着他眼框里两蔟亮的惊人的鬼火,叹气道:“当真。”
宋骨头立刻从冥河里爬上来,一扫之前的暴躁和颓废,站直了身板。
“谢哥,指条路呗,地府公务员怎么考?”
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还有这种办法能去外界呢?
肯定是冥河水泡多,全进了脑壳儿里。
谢必安抬袖,一封信笺便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必考的项目,你必须要熟记熟用,而且阴差最忌徇私,公报私仇也是不准的。所以你确定真要考阴差?”
宋骨头冷哼道:“我只需要小小出手,将那瘪犊子带回来阴间,地府的十八层地狱自会替我狠狠惩治那厮!”
他怕的是不能亲手报仇吗?!
他气得是那家伙一直不来地府受惩,这让他到死都坚信必将到来的正义,时至今日都还未得到伸张。
宋骨头拿走了浮在半空中的信笺,打开看了一眼后,头骨差点儿砸在脚背上。
“这写的是什么?”宋骨头指着上面缺胳膊断腿的字,一脸茫然地问。
几只游魂凑到他身边看了眼,笑着道:“简体字啊!这位骨头大人,看来你想考公上岸任重道远啊,孤大概还得先去混个小学文凭才行!”
宋骨头拿着一根肋骨敲在游魂脑袋上,凶巴巴地说道:“滚滚滚!老子的笑话是你们能看的吗?”
谢必安也忍俊不禁,道:“你先学认字吧,地府阴差选拔第一条,不招文盲。”
“船来了。”雍长殊拱手与宋骨头行了一礼,温润有礼地说道,“雍某先在这里恭喜了,祝宋大人能早日上岸。”
宋骨头把手里的那根肋骨丢到雍长殊肩上,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嘲讽我,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好赖话听不懂的老迂腐了!”
这厮肯定是在笑他生前学富五车,现在却变成了文盲!
老狐狸啊,就是小心思又多又坏!嘴巴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