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入骨髓的阴冷如同附骨之疽,冲进鬼雾的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噤,一刹间如同坠入冰窖,就连皮肤都有些失去知觉。
冲在最前头的一个男生打了个哆嗦猛地刹住脚步,可后边的同学还在疯狂地往前推挤,混乱之中竟把他挤翻出了阳台,直接从五楼坠了下去。
嘭…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重响,所有人的神经都被牵动着跳动了下,不过没有人去关心他的死活,从五楼阳台看下去只有浓浓的鬼雾,仿佛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跟紧江蝉,他手里有尸罗香!”
谭静提醒着喊了一声,众人立刻朝着江蝉身边聚拢,江蝉手中的尸罗香飘起淡淡烟气,并不能把全部的人都罩住。
每个人都在拼命往他身边挤,但无论其他人怎么挤,贾政景和苏小芹一左一右就像两张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贴在江蝉身上。倒是谭静好心提醒众人,她自己却被挤到了最外边去,一行人围绕着江蝉你推我搡沿着走廊逃窜。
阴墟者,鬼治之邦。先前魏生禄讲的知识点在江蝉脑中闪过,换句话说,现在这所学校就是那只【哭丧鬼】的鬼蜮,整座学校都被她的阴墟影响。
从教室出来他们才看到,走廊上的墙砖大片脱落,有些地方竟然露出青灰色的夯土墙,有的墙体皲裂从里面伸出干枯的树根和白骨,冗长又细密的树须和气根从头顶上垂下来,被阴风吹动着在蓝黑色的鬼雾中幽幽晃动。
有的教室门口出现白纸黑字的挽联,教室里面的桌椅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横七竖八的烂棺材,有的教室里供着瘆人的灵堂,供桌上的米饭和猪头肉等祭品腐烂发臭,绿幽幽的烛光照着中间一张带有抓痕的模糊遗像。
墙上的班级奖状变成了褪色的奠字,挂着的流动红旗则是变成了纸做的招魂幡,地上滚着破烂的花圈,还有两个惨白的纸扎童男童女在灵堂前跪着……
蓝黑色的鬼雾阴沉沉翻动,十几个人以江蝉为中心推搡着逃进楼道,没有人敢停下来多看,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着只顾逃命。
他们慌不择路的一口气下到了四楼,江蝉的脚步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停下,后边的人反应不过来,十几个人顿时间撞得东倒西歪,有个女生一脚踩歪直接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江蝉你停下来干什么?”后面有人愤怒地问,“还不跑等着那只鬼追上来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吗!”
江蝉手中紧攥着尸罗香,脸色发冷,“你他马自己看!”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四楼通向三楼的楼道消失了,几级台阶下去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坟头上卡着半截黑漆漆的棺材,坟土和棺材缝隙里都长出了荒草,最为诡异的是坟头前还插着一根木桩,上面顶着一盏人死后刚入土才会点的引魂灯。
半截棺材歪斜着没有把楼道彻底堵死,但是没人敢从这座坟头上踩过去,整座坟和棺材看上去都非常有年代了,那盏引魂灯却像是刚插上去的一样,外面的白纸壳都是崭新的,除了它发出的一点微弱如豆的火光,周围全是浓郁到简直像实质化的黑暗。
蓝黑色的鬼雾阴沉沉充斥在楼道里,引魂灯散发出的一圈昏暗的光亮,刚好圈住那座坟和半截棺材,周围的一切全都陷入黏稠的黑暗和死寂,一股不祥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散发出来,谁也不知道踩上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下面的黑暗中会有什么……
“我们还是不要从这里下去了,绕去那边的副楼道吧。”谭静害怕地说。
众人的意见立刻达成一致,围绕着江蝉开始向另一边的楼道绕去,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的,就连先前的推搡都没有了,生怕惊动了那口棺材或者坟底下的东西。
“怎么在漏水?”有人忽然压着嗓子紧张出声。
众人的脚步再次停下,此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四楼走廊竟然在‘下雨’……
黑色的水珠一颗颗从天花板上滴下来,在四楼的走廊上连成一条条阴湿的‘雨幕’,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已经走进了‘雨幕’里面,他的身体忽然僵住不动了。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的脚下黑漉漉的水洼缓缓散开一抹暗红,那是他的血。他的身体被那一条条黑色的雨线贯穿,从头到脚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像是被一万根针穿体而过。
他身体里的血液流出来,把地上黑色的水洼染成猩红,然后他的身体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垮塌下去。整个四楼走廊上遍布着数十滩这样的‘烂泥’,每一滩‘烂泥’底下都溢出一片猩红的水洼。
阴风吹动走廊上弥漫的蓝黑色的鬼雾,一条条阴湿的‘雨线’从漆黑的天花板上挂落下来,一滩滩猩冷的血色水洼如同一片片诡异的镜面,每一片‘镜子’里面都映出一个古装女人的倒影,她们正在用‘烂泥’里淌出来的血水作丝线刺绣…做女红。
“这是绣娘鬼!”
贾政景脸色发白直往众人身后藏去,他可不敢靠近那些黑色的‘雨线’,更不敢去看那些红色水洼里的鬼影,但有个声音在他耳朵里说了一句话后,他马上转过头去看着江蝉用挑衅的语气道,“江蝉,你知道它杀人的规律吗?”
“不知道。”江蝉如实回答,他谨慎地看向那些细密的黑色雨线又补充了一句,“但我知道别去碰到那些水。”
“这都不知道,你不是觉醒了禁忌级灵棺吗?”贾政景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他先是瞥了眼江蝉又抬起下巴看向众人,用那根留着长指甲的小拇指顶了下眼镜,装模作样地说道。
“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绣娘鬼就是通过这些雨线杀人,只要皮肤不被淋到就不会触发它的杀人条件。它这个能力其实也还算凑合,要不是它的本体躲在倒影里面有点麻烦,我现在就契约它做鬼宠……”
“吹牛比谁不会啊,我昨晚上要不是打多了,我刚才就想把上面那女鬼收拾了。”烫着刺猬头的男生鄙夷地挖了两下鼻孔往贾政景那边弹,“我还打算看看她那36d到底是不是真的。”
“胡帅你恶不恶心啊,这里还有女同学呢!”贴在贾政景身边的苏小芹开口骂道。
“哟呵真新鲜,恶心这俩字还能从你公交苏嘴巴里面蹦出来,平时你不都含着呢嘛?”
苏小芹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你要死啊胡帅!”
“都别吵了!”谭静站出来圆场道,“校长拿命在上面帮我们拖着那只鬼啊,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吵架!江蝉手里的尸罗香也撑不了太久的,赶紧想办法逃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办法我刚才说了,只要别被那些水淋到就不会触发绣娘鬼的杀人条件。”
贾政景的话音刚落,胡帅马上道,“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你做个表率打个头呗。”
“凭什么我打头?你怎么不去!”
“懂了,你自个儿也瞎蒙的呗……”
两人斗嘴的工夫,江蝉已经脱下了校服外套,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他直接把校服包在手上往前走去。
“你小心点江蝉!”谭静紧张地提醒。
江蝉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裹着外套的左手慢慢伸进了那诡异的黑色雨幕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