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耘感受到童贯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但他此刻却顾不得这些。
他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恩相,末将只是猜测。梁山贼寇势如破竹,能够攻破戒备森严的东京城,绝非易事。除非……除非城内发生了什么我们无法想象的变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童贯煞白的脸色,继续说道:“寿州知州在信中提到,官家已下罪己诏,命各地勤王之师班师回朝……这道圣旨来得太过蹊跷。若非万不得已,官家怎会轻易认错?又怎会放弃抵抗?除非……除非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甚至……”董耘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童贯听得浑身冰凉,他松开董耘的胳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却又无法抓住任何一个。
“圣旨……圣旨的真假……”童贯喃喃自语,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董耘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恩相,圣旨真假,尚需验证。但无论真假,对恩相来说,都未必是坏事。”
“此话怎讲?”童贯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董耘。
董耘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恩相,若东京城破,皇室遭遇不测,各地勤王之师必然会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各自为战。此时,若有皇室血脉侥幸逃脱,必然会号召天下勤王,匡扶社稷。届时,恩相奉命勤王,虽有风险,但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但……”
说到这里,董耘的声音顿了顿,目光闪烁不定,“但若……若东京城内,皇室已无一人幸存……”
童贯闻言,双眼猛地一亮,仿佛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曙光。
他原本颓废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期待。
他紧紧盯着董耘,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董耘感受到童贯灼热的目光,心中一凛他低下头,不敢与童贯对视,声音低沉地说道:“恩相,若皇室无人生还,则这天下……”
“则这天下,便是一张白纸,任人涂抹!”童贯猛地站起身来,语气激昂,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他走到帐门口,撩起帘子,仰望无垠的夜空,目光深邃而充满野心。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帐内的董耘,缓缓说道:“董耘,你觉得,这道圣旨……”
董耘感受到童贯目光中的野火,心中既兴奋又忐忑他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恩相,若东京城破,皇室血脉侥幸逃脱,恩相奉旨勤王,固然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但风险亦不可小觑。其一,勤王之路必将充满艰辛,各地勤王之师各怀鬼胎,恩相能否脱颖而出,尚是未知之数;其二,即便恩相成功勤王,拥立新君,也难免落人口舌,被指责为拥兵自重,图谋不轨。此乃险中求胜,富贵险中求,但…”
童贯听着董耘的分析,眉头紧锁,原本激昂的神情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之色。
他踱步到帅案前,手指再次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显然,董耘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顾虑。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童贯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
董耘眼中精光一闪,他压低声音说道:“恩相,与其冒着勤王的风险,不如先将江南牢牢掌控在手中!东京之事,我等暂且瞒住西军将士,继续全力剿灭方腊,待平定江南之后,再徐徐图之。”
“瞒住西军?”童贯闻言,身体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上露出惧怕的神色,“上次克扣赏银之事,险些酿成大祸,至今想起,老夫仍心有余悸,你,你还想再来一次?”
董耘连忙摆手,解释道:“恩相,此一时彼一时也。上次克扣赏银,是因为我等粮草不足,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江南富庶,钱粮充足,只要恩相肯拿出足够的赏金,西军将士定会为我们卖命,更何况,如今梁山贼寇攻破东京,消息一旦传开,西军军心涣散,到时无需克扣,他们也会不战自溃,不如趁此机会,许以重利,激励他们奋勇杀敌,一举荡平江南。”
童贯听着董耘的分析,心中渐渐亮堂起来。
是啊,与其冒着勤王的风险,不如先将江南这块肥肉吞下,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岂不妙哉?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的野心之火。
“好!就依你所言,先平定江南!”童贯语气坚定地说道,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待平定江南之后,我等便可据此地为根基,窥视天下。江南乃鱼米之乡,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只要掌控了江南,便相当于掌握了半个天下。”
说到这里,童贯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他来回踱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然而,激动过后,一丝犹豫再次浮上他的心头。
“只是……”童贯停下脚步,眉头紧锁,“老夫膝下无子,即便掌控了天下,又有何用?到时候,谁会服我?”
董耘看着童贯犹豫的神情,心中暗自焦急他正要开口劝说,却看到童贯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
“董耘,你跟随老夫多年,对老夫忠心耿耿……”童贯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董耘闻言,心中一凛他连忙跪倒在地,语气坚定地说道:“恩相待末将恩重如山,末将愿为恩相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童贯看着跪倒在地的董耘,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缓缓走到董耘面前,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轻声说道:“好,好,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只是,方腊贼寇盘踞帮源洞,负隅顽抗,想要彻底剿灭他们,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