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忙道:“是宫里的许姑姑,正四品女官,管着咱们娘娘的人情送往。”
这位许姑姑的经历颇有些传奇,年少时是书香世家的小姐,后来家中获罪贬入奴人库,却又在半年后得如今太后娘娘的青眼调到了内宫伺候,一路做到四品女官,直到新帝即位被太后赏赐给了贤妃。
说白了,这就是婆婆派来的监督儿媳妇的眼线啊!
贤妃就算心里再恶心,面上都得敬着几分。
可这么得脸的老嬷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干闺女混成这样呢?
何况……屋里的烛火虽暗,但不难看出柳儿身量纤细,眼睛像乌黑的葡萄,胭脂口芙蓉面,任谁看了也要赞一句美人坯子。
苏茵百思不得其解,试探着问道:“姐姐有许姑姑庇护,模样又出挑,就算不得陛下青眼,想要出头也不难吧?”
柳儿苦笑:“坏就坏在了这张脸上。”
“怎么说?”
柳儿回忆起往事,悲从中来,“我在家中排行老二,父母偏疼哥哥和幼妹。有一年大旱,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幼妹偏吵着要吃西域的凉瓜,因我模样好,爹娘便要将我卖给五十岁的举人老爷当小妾。十两银子,够我吃一年凉瓜了。”
苏茵微微抬了抬下颚,想起前世父母为了补偿苏念念,任由自己被贬为贱奴,她被关在摄政王府的狗笼里整整三年。
整整三年,她们都没来看自己一眼!
苏茵从背脊上升起一股钻心的酸,慢慢地蔓延到全身,酸成了苦,成了痛,最后成了恨!
苏茵的眼眶发酸,但她太累了,累得压根没有眼泪。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可她好想救小柳儿一把,发自真心地想!
“我趁夜里跑了,辗转进了宫。”
柳儿一边说,一边用沾了药油的手掌替苏茵按摩着腰部。
的确是上好的药油,透着浓郁的麝香和冰片的味道,辅一接触皮肤便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柳儿的手上功夫也极好,按了一盏茶的时间腰上酸疼的感觉就消散了许多。
“有一次轮到我当值给陛下奉茶,陛下问了我的名字,当晚我就被调进了凤藻宫。”说到这,柳儿狠狠掐了把掌心,眼泪成串地落到苏茵背上,“从此我就成了贤妃娘娘的洗脚婢,满皇宫里谁都不敢跟我交好。”
“若不是我干娘护着我,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会有好日子的。”苏茵握了握柳儿的手,以自己的境况再背负另一个人的希望,对苏茵而言绝非易事,但老天既然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若还心无成算、怯懦逃避,别说对不起老天,连她自己个儿都对不住!
柳儿给苏茵的腰上盖了一方热帕子,又净了手,将桌上苏茵没收起来的赏赐归纳到一起,“二小姐明儿一早还要去给娘娘请安,这些赏赐留着以后赏玩吧。”
苏茵“嗯”了一声,任由柳儿把东西都收拾进了箱子里。
次日一早,打更的声音刚响了一声,苏茵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丝毫不敢耽搁——贤妃可是特意交代过要“早点”过去陪她说话。
柳儿不敢误事,也跟着起来打扮齐整。
毕竟自己是贤妃特意派来照顾苏茵彰显自己仁德的,她若不跟着苏茵一道,岂非是打了娘娘的脸。
穿过抄手游廊,两个还未留头的小宫女觑见她,捂着嘴笑。
“伺候奴才的奴才,命真贱。”
声音虽小,却还是传进了柳儿耳朵里,刺得她抬手抹了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