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晃晃悠悠地驶进了紫禁城,进了崇德门,等闲之人不得再乘车坐轿。
苏茵从驴车上跳下来,抬头望去,殿宇亭台高低错落,成排的琉璃瓦在宫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紫禁城最东边,代表着大雍文脉的摘星楼直冲云霄,气势磅礴。
整个皇宫如一条盘卧的巨龙,既华美又端庄。
苏茵被这种气势震得头皮发麻,她隐隐猜到,这应当就是皇权的威严之气。看着来往宫人低着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苏茵也不由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自打自己重生以来,每一天都如同这些困在四角宫墙里的宫女太监,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也容不得人逃避。
她是苏府被抱错的、不讨人喜欢的二小姐,她费尽了心机阻止苏念念投湖,又借着老夫人的势挑拨了苏父苏母的关系,总算收拢了府中下人的心,至此她已经筋疲力尽。
可是到了皇宫,偌大的紫禁城,主子加上奴才何止千人,自己要服侍的又是贤妃,叫小全子一个杂役太监来接自己恐怕就是这位娘娘的手笔呢。
至于在宫中做伴读的陆景云嘛,别开玩笑了,恐怕自己前脚进宫后脚侯夫人就在思考怎么拒婚了。
此外,还有诸多无宠被留在深宫当摆件的嫔妃和景和帝的亲娘圣淑太后,听说她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自己在家里还能凭借嫡长女的身份让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有所忌惮,一旦进了紫禁城就得学着当个锯了嘴的葫芦,不要多行一步路,不要多说一句话。
否则——,苏茵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身板,别说找到《凤命女》这本书了,能不能活着出宫都是问题!
小全子见苏茵一路都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太紧张,笑着安慰道:“二小姐谨慎些是对的,但也不必太害怕,咱们贤妃娘娘是个顶顶和善的主子。”
“只要您别打……”小全子朝天上指了指,后面的话没说出声。
说话是在过桥时候说的,湖上的风卷着小全子语气中的冷意,凉飕飕的,冷得苏茵想摘了手炉上的棉花套子,不料她的指关节被冻得僵硬,一时拿不稳东西,紫铜胎的手炉径直掉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却不是掉进水里的声音。
黑夜里,有男人狠狠“嘶”了一声,怒吼:“哪个不长眼的?给孤滚出来!”
小全子打着灯笼往桥下一照,湖边柳树旁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男人捂着额头怒视着他们,他头戴黑金镶红宝石冠,穿着一身簇新的大红色四爪蛟龙锦袍,外罩一件墨狐皮大氅,不是摄政王楚晏还能是谁?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小全子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跪在楚晏面前,哭得撕心裂肺,被楚晏一脚踹了个屁股墩。
这人没理会吓丢了魂的小太监,一双眼灼灼地盯着苏茵。
完了!怎么又碰上他了?
苏茵心道不好,瞪着眼睛退后几步,道歉的话在嘴里滚了几圈,“王爷,上次——不,是我失手摔了手炉,求王爷恕罪。”
她本想借机提一提相府的事,好让宫里人以为她有摄政王这座靠山,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一想到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和楚晏的那些“光辉事迹”,到底是没敢提。
这活阎王,还是不要跟他扯上关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