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深吸一口气，竭力遏制住自己想要怒吼的冲动，缓缓往回退了两步，语气依旧恭敬，目光却冷得彻骨：“兄长大概忘了那双蜀锦做的绣鞋如今在谁脚上，贡缎做的袄子又在谁身上。”
说到这，苏茵故意停顿了一下，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苏煜略有心虚地瞟了阿念一眼。
苏茵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意：“还有扬州的胭脂，波斯国的螺子黛，如今不都在阿念脸上吗？”
苏煜的脸色由青转白，最后干脆变成了猪肝色。
但他仍不忍心让阿念受责罚，反过来指责苏茵。
“没有这些你不会用别的吗？怎么，京城造的胭脂水粉娘用得，你用不得？阿念不过偶尔得些好东西罢了，你怎么那么小气！”
这番话像一把刀子，把苏茵原本就破碎的一颗心划得更加鲜血淋漓。
“不是用得不得，是遮不住。”
话音刚落，苏茵觉得天摇地晃，再也支撑不住身体。
一股腥甜从喉头涌出，“噗”的一声从嘴里喷出，落在银白披风上开出一朵朵血色梅花。
苏煜终于明白，什么叫遮不住，病到这个份上，胭脂水粉根本就盖不住气色。
他乱了呼吸，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了起来。
愧疚和难堪将苏煜淹没，那可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啊，自己都对她做了什么？
苏夫人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她将苏茵紧紧搂到怀里，心疼地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娘以为你是气娘护着阿念才故意不梳妆打扮，是娘错怪你了。快去请郎中来！”
苏茵没接话，也没有挣扎，任由苏夫人的眼泪落到自己脸上。
一旁，阿念已经泪流满面：“都是阿念不好，阿念没有照顾好小姐。”
她一张口，苏茵胸口再次气血翻涌，无尽的恶意像一头失控的猛兽。
上一世，你害我死得那般凄惨，就算现在你没有恢复神志，就算你是无辜的，也别想轻易走脱！
苏茵冷冷一笑：“你有什么好哭的，兄长早上为了你踹了我一脚，还不让府里请郎中为我医治。你再哭他就要杀了我为你泄愤了，谁让我兄长这么喜欢你呢？”
阿念似是听懂了一般，身子猛然一僵，泪珠一连串地往下掉。
“住口！”
“茵茵，别胡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见阿念被苏茵噎的慌张无措，苏煜当即收回了刚才的愧疚，低喝道：“你不用在这发泄怨气。我说不让请郎中你就真的不请，难道我让你去死你就真的会去死吗？”
苏茵抬眸看向苏煜，清冷的目光里连委屈都看不到，却让苏煜猛然生出一股自己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恐惧来。
“别说了，茵茵！”苏夫人捂着胸口，哭得顾不得仪态，“都是娘不好，娘没有照顾好你。”
“养育之恩大于天，无论母亲对我做什么，那都是我该受着的。”
苏茵的声音因为疼痛显得十分柔弱，可这份柔弱与阿念不同。
阿念的柔弱是天生的，让人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
可苏茵却带着倔强，像一把刀子，把靠近的每一个人都划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