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露水顺着芭蕉叶滴在青砖上,林婉用银针挑着叶片的手腕微微发颤。
胭脂绘就的宫灯图案在烛火下泛着诡谲的光,白日里楚皓立在东南角第三盏灯下的场景突然在眼前浮现——他当时分明用折扇轻叩灯座三次。
&34;姐姐的绣绷怎的沾了墨?&34;赵秀女捧着茶盏推门而入,惊得林婉反手将芭蕉叶压进《女诫》夹层。
窗外的私语声霎时消散,只余蝉鸣裹着夜露渗进窗棂。
林婉捻着绣花针在烛火上转了个圈,针尖映出她眼底凝结的寒霜:&34;许是风卷了芭蕉叶上的灰。&34;
翌日卯时三刻,储秀院东厢传来此起彼伏的捣练声。
林婉抱着绣架穿过回廊时,正撞见张秀女倚着红漆柱嗑瓜子,金丝银线缠成的穗子垂在她鬓边,随着冷笑晃出细碎金芒。
&34;林姐姐的绣绷怎的裂了道口子?&34;李贵人用团扇掩着嘴,目光却黏在林婉腰间新换的芙蓉玉禁步上。
七八个秀女闻言都停下手中活计,窗纱滤过的晨光将她们张望的影子拉得扭曲绵长。
林婉指尖抚过绣绷边沿的竹裂纹,忽地嗅到一丝雪松脂的余香。
这分明是昨夜楚皓派人送来的特制绣架,怎会平白开裂?
她抬眸正对上张秀女来不及收回的得意眼风,后者腕间的翡翠镯正卡着块锋利的碎瓷片。
&34;裂帛声最衬《霓裳羽衣曲》,妹妹们可要细听。&34;林婉说着猛扯绣布,金丝银线应声崩断的刹那,藏在绣架夹层的冰蚕丝突然如月光倾泻。
她踩着满地金屑旋身落座,发间金步摇划出的弧光惊飞了梁上燕。
未时正,日头将储秀院青砖晒得发烫。
林婉立在殿前候场时,瞥见王嬷嬷正用护甲拨弄着呈给评委的绣品。
张秀女献上的万寿无疆图突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卍字纹——竟是用金线绣了整部《地藏经》。
&34;该林小主献艺了。&34;太监尖利的唱名声里,林婉的绣架刚摆上案几就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绷紧的素绢在众目睽睽下突然撕裂,张秀女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染着丹蔻的帕子,李贵人茶盏里的碧螺春已然凉透。
林婉却抚着裂帛轻笑出声:&34;臣妾这幅《山河裂》正缺道口子。&34;她咬破指尖抹在裂痕处,血珠顺着冰蚕丝游走成蜿蜒江河,昨日被皇后泼茶的佛经残页竟被她拓在绣布背面,墨色经文透过素绢显出庄严宝相。
满殿抽气声中,楚皓赠的雪松脂突然从绣架榫卯渗出,将血色江河凝成琥珀色的永恒。
评委席上的老尚宫颤巍巍捧起绣品,泪珠砸在冰蚕丝织就的云纹上:&34;这这是失传的透影双面绣!&34;
暮色染红宫墙时,楚皓正将整块犀角雕成针匣。
暗卫来报储秀院变故的刹那,雕刀在他掌心划出血痕。
他扯下蟒袍内衬的鲛绡急急书写,又翻出私库珍藏的孔雀金线,连发冠歪了都浑然不觉。
&34;王爷,按规制秀女不得私受外物&34;侍卫话未说完就被楚皓猩红的眼风骇住。
他抓起针线匣掷向窗外黑影:&34;就说本王要给太后绣万寿图!&34;
林婉抚摸着鲛绡上未干的血字&34;忍&34;时,孔雀金线正在烛火下流转着妖异光芒。
赵秀女突然指着窗外低呼,但见东南角第三盏宫灯竟在无风自动,灯影在窗纸上投出个持扇的人形。
更漏声咽,皇后宫中的翡翠念珠突然绷断,满地乱滚的珠子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张秀女跪在碎瓷片上泣血陈情:&34;臣女分明割断了所有冰蚕丝&34;话音未落,皇后护甲已掐住她渗血的脖颈:&34;备轿,本宫要亲自会会这位会巫术的楚王妃。&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