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行车扔在一一边,她跪在水泥地上,她生孩子时候也是痛到跪地,但身体的疼总是轻易过去,现在,心真的疼了,疼到五脏六腑的焦灼,她对着这张开大口的夜空发出受伤母狼的低嚎。
有驶过的车子放缓速度,探出奇怪的脑袋看了看那个奇怪的疯子,油门一轰,逃走了。
你必须在深夜里淋漓尽致的痛哭一次,生离和死别都叫人褪去一层皮,将苦难忧伤深入骨髓植入血液,从此要长出新的翅膀。
回家来先接孩子。
男邻居把陆桥帅送到门口,乔麦母子上楼之前,他说:要是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和老孙师傅,我毕竟有个车,很方便的。
乔麦云淡风轻的说:好的,肯定会麻烦邻居们的。
回家后,她发现客厅晃若明镜,东西整整齐齐。致礼失踪,她夜里不能无法入睡,大巴的掉头发,如今连客厅里她遗落的长发,一根不见。
她问陆桥帅哪个仙女来收拾的,陆桥帅说:我陈伯伯啊。
原来中间陆桥帅上楼来拿忘了的作业,陈有福跟进来,孩子找书本作业的空,他把凌乱的客厅收拾了一下。
4
第十天的时候,致礼依旧没有消息。
a城大姑姐那边,已经兵荒马乱。她们愁着如何告诉陆老太。
乔麦这边,忽然接到公司办主任的电话,说公司领导要来慰问一番。
乔麦说我不需要。
公司办主任十分为难的说,你总得给领导个面子吧,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靠着单位呢。
乔麦同意了,但是事先说明,不要摄像的跟来。
以前的慰问流程通常是这样的,领导走下车来,摄像机的镜头就对准了满面春风的主角,领导们要提着一桶油或拎着一袋米,要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慰问的家庭。当然,不是每家都摄像的,能和领导一起出镜的人,要形象好不怯生敢于对着镜头讲两句感谢党感谢组织关心,感谢领导百忙之中不忘困难职工,等等。
公司办主任答应了乔麦的要求,但没告诉她哪个领导来。
她开了门,看见王经理那张红脸膛。王经理放下手里的花生油,跟她握了握手,无限诚恳的说:小乔同志辛苦了。
此话说完,就见随从们鱼贯而至,米面搬到家里来。冷清的屋子塞满了人,乔麦请王经理和大家坐。当然,坐下的是王经理和贴身秘书,搬运工门下楼而去,接着,摄像人员驾到。
她心里不快,但总要给王经理面子的。
王经理脸上换上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这表情曾让乔麦怀疑他不会做爱。王经理慢条斯理说:陆致礼同志为公司鞠躬尽瘁,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榜样,他的离开是我们公司的巨大损失,我们党和组织能理解家属的心情,小乔同志还有什么困难,可以给党和组织讲出来,我们尽最大努力去解决这些困难。
摄像机对准乔麦,乔麦没有看镜头,没有看王经理,她看着桌上那只有点皱巴的苹果,说:没什困难,一切都好。
摄像人员关了机器,提醒乔麦看着镜头,有人提议把孩子叫过来说点什么吧。
陆桥帅早就一溜烟跑到屋里去,他的性格越来越像爹,不喜欢热闹。
乔麦说:别叫孩子了,他不喜欢人多。需要说什么我来说吧。
有人提醒:就说点感谢组织关心感谢领导的话吧。电视上大家都说过的。
乔麦觉得自己被牵出来耍猴,看客们扔了很多钱币,锣鼓叮咚响,她又要耍了。
猴戏里的猴们都心甘情愿吗?
她对镜头说: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看我们,辛苦了。
有人提示不够突出领导,要她重新发言。
王经理对乔麦性子多少有些了解,他示意作人员把关了机器,又说了几句寒暄话,一众人告辞了。
她上次拒绝了小媛的采访,这次却配合王经理演了戏,难道因为王经理官大?
不是,一天天过去,她支撑的力气越来越被耗尽了。她曾经树叶青葱,却忽然剥离枝头,在命运的流里找不到方向了。
地球人都相信陆致礼死了。
如同电池只剩最后虚弱的一格,乔麦心里的光苟延残喘。她就要倒下了。
有一天,公安给乔麦打电话,说他丈夫可能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