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礼不穿国产雨衣,嫌雨衣太厚。
乔麦幽怨地说:“怪你,不提早准备,你知道一个女人去买避孕套药的感觉吗?就像一个暗娼,夜里接一盒子的客。”
致礼:“暗娼挣钱不多,给客人用不起杜蕾斯的。”
乔麦:“挺懂行啊。用什么呢,套个塑料带省钱?哈哈。”
这个女人言语的有趣简直是助燃剂,致礼已经从窗边跃过来。他就是那一盒子的嫖客。
乔麦想逃,或者说假装逃跑,被致礼逮了正着:“别怕,一会儿套个塑料袋。”
……
3
据说,1965年纽约大停电后的九个月,引发婴儿潮。
停电二十五天过后,验孕棒上明确无误的出现两根红线,乔麦终于升任中队长。这是以前她想要的结果,现在却无比沮丧。
致礼根本没有套塑料袋,更没有将他的千军万马射在沙滩上。他在风声怒吼的平台上听到消息,声音兴奋得跳舞:老来得子!
他恨不能跳到海里去洗个澡,告诉虾兵蟹将,他要当爹了。
婆婆家也是一派喜气洋洋。陆家添丁,希望是男丁,婆家对儿媳妇的肚子寄予厚望。
转眼到了年根。
乔麦的肚子快三个月,还有些轻微反应。她愁着回婆家过年。
自从那次闹离婚,几个月里她没有回去过。过年,是避不开的坎儿。
她给致礼说:“大年夜的,就不要把你爹的遗像请出来了,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害怕。”
致礼说了句毛病还挺多。看老婆不想带着她的肚子回去,于是答应跟他妈说这事。
大年夜,果然不见陆老头的遗像摆出来。
闹了那一场后,婆媳关系表面上过得去。乔麦还有点心软,她以肚子为要挟,把老陆家的老传统给改了,对老顽固的婆婆来说,算是最大的妥协了。
孕妇尿多。凌晨不知几点,乔麦在一夜起伏不断的鞭炮声里起床小解。路过客厅,忍不住看了一眼。
长明灯下,陆老头黑白分明出镜。老人家仿佛神情更严肃了,责怪儿媳妇过年都不许他回来,他似乎在厉声说:成何体统!
乔麦吓得屁滚尿流,到卫生间里一顿呕吐。
年初一的黄昏时分,路婶踏着时间点来拜年。两个台下你死我活的老太太,盛装出演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的人情大戏。
乔麦出来跟路婶打了个招呼。
路婶问:“老四媳妇,听说你有喜了。”
婆婆早把儿媳妇怀孕的事告诉了其他老太,老太太个个都是村里的大喇叭,路婶很快也知道了。
路婶说:“老四媳妇,我会看男孩女孩,来,让婶儿看看。”
乔麦说:“还不到仨月,还没显怀,看不出来的。再说我和致礼都盼着女孩,名字都起好了。”
家里那个布娃娃,叫路桥美,是致礼起的。他是真喜欢女孩,乔麦随意。
路婶非要乔麦坐她身边来。
乔麦坐过去。她倒想听听,路婶能说什么?
肚子没什么可看,路婶看她脸,又摸她脉,问几月怀的。然后低头不语,仿佛思考一个人生重大命题。
路婶忽然醒来一样,高声说:“老四媳妇,好命啊,你怀的是个女孩,你们陆家要添个大胖丫头了。”
只见婆婆白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路婶家俩儿子俩孙子,腰杆硬的如老墙不倒。当年婆婆连生三个闺女好不容易四胎上雪耻。从年轻到年老,俩人一直暗中比较。乔麦怀个男胎,才能在老太太战斗中扳回一局。
婆婆说:“现在是新社会,生男生女还不一样。你看我仨闺女,都是往娘家送东西的,不是给她们当牛做马的。”
路婶俩儿媳们都把各自儿子当金瓜蛋子送到老人那里。还顺便吃他们老俩的,拔根自己的毛则浑身难受。路婶出来对老太们说儿媳妇坏话,早就传到陆老太这边。这回,拿出武器反击。
乔麦在两个老太的暗中掐架里躲回屋去。
吃过晚饭,婆婆又对路婶开了批判大会。批斗会开了半天,忽然对乔麦说:“小乔,今晚你要在你爸遗像前跪下来,让他在天之灵保佑你生个儿子。我平常没少给你爸钱花,这回要用着他了。”
上次过年,乔麦恭恭敬敬给陆老头跪了,是从了陆家的风俗。如今为生儿子跪遗像,她不信,也不听。
甩下一句:“妈,我和致礼都愿意生个丫头。”
然后回屋了。
乔麦听见致礼终于放了句屁:“妈,你太迷信了,我俩都喜欢女孩。”
对老太后抗旨不尊,后果很严重。婆婆守着致礼唱曲一样数落:“你爸命苦啊,好日子一天都没过。如今在地下呆着,孤孤单单的,过年还有人不让回来过,好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