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瞥了一眼殿角的水漏,对这效率颇为满意。此刻,只待另一队手下将珩雁带来,他们便能全身而退。
安吉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书架上,那里存放着麟台内的珍贵密卷与卷宗,他饶有兴致地翻阅起来,仿佛对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书吏尸体视而不见。
为首杀手比了几个手势,手下们再次举起水囊,不过这次,他们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做准备。
这场行动犹如行云流水,大名鼎鼎的巡疗司竟毫无招架之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神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此时,前去草庐救人的那一队人马,在草庐里压根就没有看到珩雁,他们只能顺着草庐四处寻找。
这一队一行五人,都是济善道潜伏在长安城内的好手。几人穿越月门,眼前豁然开朗,步入了一个精心雕琢的小院。
小院中央,一座名为“蓬莱”的假山巍然矗立,其上小亭翼然、草庐幽静、栈道蜿蜒、青松翠柏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假山腹地,更是巧妙地隐藏着一处山洞,仿佛方寸之间,尽揽山川之灵秀,于幽暗中绽放出别样的魅力。
此处布置是郭凯接手巡疗司后特意请宫中将作监的匠人特意弄的,说是附庸风雅,如今却成了一处极好的藏身之处。
然而,领头的杀手并无心欣赏这份雅致,一行人如同雁阵般,秩序井然地从假山一侧缓缓通过。
就在队尾之人即将踏出假山的刹那,洞中猛然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障刀,瞬间贯穿了一名杀手的胸膛,凄厉的惊呼在夜空中回荡。
其余四人迅速转身,毫不犹豫地举起弩机,箭矢如雨,将假山瞬间装点成了刺猬般的模样。
待硝烟散去,几人上前查看,这才发现这洞口竟是两头贯通,袭击者早已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另一侧遁入后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杀手们恼怒不已。为首之人愤怒地挥手压下,示意众人谨慎前行。
剩下的四人迅速调整阵型,形成一个坚固的三角,一人冲锋在前,三人在后紧密跟随,手臂弯曲,弩机架于胸前,双腿微弯,如同猎豹般小心翼翼地贴着山墙,向后殿缓缓推进。
山墙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拐角,转过拐角,一条笔直的过道映入眼帘,尽头便是司所内的地下患坊。
此时,澹烟正紧贴过道墙壁,冷汗涔涔而下,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刚才她本在草庐中给珩雁送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见外院角楼灯火全灭,便知道了司所今晚怕是有事发生。
她当机立断,将珩雁藏带到了地下患坊中藏匿起来,自己则悄悄躲进了郭凯新修起来的那处假山中,试图窥探外界的动静,恰好撞到了前来救人的那队杀手。
澹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虚实,却未曾料到对方的反击竟如此迅速而凶猛。若非她反应迅速,恐怕早已成为那箭雨下的亡魂。
这些杀手的反应速度,堪比经过千锤百炼的禁军;而他们手中的弩机,更是威力惊人,能够轻易穿透山石。
这种军中才有的劲弩,对方又是从何处弄来的?
澹烟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
她微微探出头去,企图再次窥探,却不料一支弩箭划破夜空,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
箭镞在她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死里逃生的澹烟,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双腿颤抖不已。
对方的杀手要比她想的更加强大!从发射劲弩的操作来看,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组织。
澹烟重新打起精神来:“只要坚持到武侯跟里卫来援,这些擅闯司所的贼子,一个都别想跑!”
然而此时澹烟心里也疑惑起来,若是闯入的贼子,怎么会知道司所内的详细地图?
而且郭凯又为何如此之巧,偏偏在今夜调走了司所大半人马?
要知道延寿坊比邻皇城,坊门前便是朱雀大街,谁敢在此闹事?
澹烟现在心里反而有些忧心裴煊几人了,她至今没有看到裴煊跟吴嗣两人,也不知二人现下处境如何!
澹烟看准时机,朝着地下患坊里跑。
这处患坊其实就是由一处地窖改造而成,里面容积不大,而且门窗都是木制的,正门更是未有任何铁石加固,仅凭两枚铜枢支撑,轻轻一踹,便能破门而入。
澹烟进入地下患坊,只瞧患坊内正站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嗣。
她一颗心放了下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将有人闯入的事情告诉了吴嗣,吴嗣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
只是看着被澹烟提前转移进患坊的珩雁。
然而,当澹烟回眸之际,一抹讶异掠过心头。珩雁手脚上的镣铐竟不翼而飞,此刻她静坐于稻草之上,面容经过重新梳理,发丝轻挽,丝毫看不出是阶下囚的样子。
吴嗣面无表情,蓦然开口:“若非你擅自行动,安吉也不必冒此大险,擅自调整行动,我的身份也不会这么早就暴露。”
澹烟一愣:“吴嗣你在跟谁说话?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澹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看着吴嗣的背影,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珩雁突然笑了笑:“他在跟我说话,因为……他是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澹烟被这句话吓得倒退了两步,“这……这怎么可能!”
吴嗣苦笑着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澹烟犹豫了一下,立马将匕首举起,对准了吴嗣:“你这么做,岂不是辜负了裴司令的信任,罔他还将你当做最好的兄弟,最信任的伙伴,结果你居然出卖他!”
谁知澹烟眼前一花,吴嗣一个转身,便轻而易举的将她手中匕首夺走了。
“啊,你,你居然会武!”澹烟简直不敢置信,吴嗣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文弱的表现,而他居然会武功。
澹烟失望地闭上双唇,目光转向外界,隐约可见几道杀手身影正向患坊逼近。
杀手们迅速涌入,弩箭齐发,直指澹烟。
正当为首杀手欲下令取其性命时,吴嗣轻叹:“罢了,毕竟共事一场,就留她一命吧!”
言罢,他举起右手,轻轻一挥,砍在了澹烟的脖颈后,对方顿时应声倒地,昏厥过去。
珩雁从后走来,瞥了吴嗣一眼:“想不到你还挺懂得怜香惜玉嘛!”
“我只是不愿太过无情罢了。”吴嗣面无表情,率先步出患坊。
珩雁不屑一笑,紧随其后,步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