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个侄女,陆运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最起码,他确实把这孩子当成了一个后辈。
因而,他摘下了帽子,露出系上了白色丝带的头发。
“孩子,下辈子……不要再投生这样的人家了。”
陆运向着队伍轻轻颔首,而后喊道,“开城门!”
城门徐徐打开,阿朱红了眼,对着陆运弯下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姑娘曾经的亲眷真正对姑娘惋惜的。
队伍之后,凌霄愣了下。
她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陆运的身影,可都有些模糊。
她好像记得,那是陆府的一个长辈,在陆府时,她的养父对她不闻不问。
她的养母厌恶她,她的兄弟姐妹欺负她。
可这些事情,确实和陆府其他人都没什么关系,他们也不清楚其中内情。
凌霄依稀记起来,过年时,好像只有这位长辈陆运会真心送她礼物。
哪怕是个便宜的铜簪子,也是陆运自己挑选的。
凌霄确实没有想到,缘分就是这么神奇,刚好今日出殡,刚好陆运今日在城墙值班。
队伍走出城门,队伍中间的凌霄收回目光,可陆运的目光没有收回来。
他看到凌霄时,愣了愣。
他还记得宋夕颜长什么样子,这位……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南越公主明珠吧?
还真的和夕颜有些相似。
不过两个人身份天差地别,命运更是无从交集,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也是两段不同的人生。
可惜那孩子,这辈子没享受过什么,总是在受苦,若是真有下辈子。
做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受爹娘宠爱些吧。
陆运是个时运不济的人,和他的名字也有着天差地别。
他如今四十有二,年轻时便入伍从军,一辈子忙忙碌碌,坐到了守城官这个位置,再无进展。
领着微薄的俸禄,在几个兄弟们之间平平无奇。
他只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女儿,女儿比宋夕颜大五六岁,如今都已经当了母亲。
他的妻子对他颇有微词,但陆运不是个能钻营的人。
他也曾提着酒葫芦,提着礼物去上司家,企图按照妻子所说的那些来与上司打好关系。
可他进门之后,还是没待下去,放下了礼物,自己走了。
他是个直脾气,骨头硬,有底线。
更是眼睛里进不得沙子。
他看不得那些违法犯罪的勾当,也不知道钻营关系,哪怕有陆府在身后,也根本没什么机会向上走。
顶多,他得罪人之后,因为他是陆府的人,看在其他兄弟的面子,其他人不会动他。
陆运被时间磨平了棱角,他见的事情太多了,见的人也太多了。
他不是不懂,而是因为懂得,更不想参与其中。
年轻时的陆运想要改变,中年后的陆运,只想坚守自己。
送葬的队伍越来越远,陆运把帽子戴上,白色的丝带随风被吹起,晃动着像是黑暗之中即将展翅的羽翼。
凌霄远远看着他还没有离开,守在城门口盯着他们的队伍。
良久,她收回了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陆运是个有根骨的,只是可惜时运不济。”
萧鸣音轻轻感慨了句,随后笑着看凌霄,“想不想拉他一把?”
凌霄淡淡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不必插手他们的人生。”
萧鸣音挑眉,确实没想到凌霄会说这么一句话。
他点点头,“也好,听你的。”
风越来越冷,宋夕颜的墓穴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