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月光在琉璃瓦上淌成银溪时,柳夫人提着鎏金鹤嘴灯转过回廊。
她发间缀着的格桑花沾了夜露,随着莲步轻移簌簌抖落几点金粉,正落在向云战甲未卸的肩头。
&34;这血渍都凝成暗纹了。&34;葱白指尖拂过玄铁甲片,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后颈。
向云绷紧的脊背陡然放松,嗅着身后飘来的沉水香,任由那双手灵巧地拆开发冠。
案几上堆着的海疆图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鎏金褪色的虎符。
柳夫人将热帕子敷在他眼上,玉镯磕碰着案头青铜砚:&34;孔大人在麟德殿候了半宿,抱着三卷新拟的《耕战策》。&34;她腕间银链忽地轻响,原是捻了片格桑花瓣点在向云眉间,&34;罗工匠说东南角楼要添三百斤赤砂矿,妾身让内府拿前朝祭器熔了——横竖那些饕餮纹看着晦气。&34;
向云喉间逸出轻笑,反手捉住她欲收回去的柔荑。
灯影里纠缠的指节映在窗纱上,恍若两株并生的紫藤。
檐角机械青铜雀突然振翅,喙中掉落的砗磲墨在石阶上溅出星图,惊得柳夫人发间步摇乱颤,倒是冲淡了满室肃杀之气。
卯时三刻的议政殿浮动着硝石气息,孔学者官帽上别着的金丝算筹已歪到耳后。
他面前摊开的《军功授田令》竹简堆成小山,最顶上那卷还粘着半片孔雀石薄片。
&34;故参照秦制二十等爵,结合赤砂矿脉分布&34;沙哑嗓音突然卡住,孔学者手忙脚乱地扶正滴漏。
铜壶里渗出的汞液在青砖上蜿蜒,竟拼出个残缺的&34;井&34;字。
向云屈指叩响青铜案,震得竹简间簌簌落下金粉:&34;爱卿把农具租赁条款再念一遍。&34;他战甲已换成月色常服,唯独腕甲机械关节还泛着冷光。
赵丞相立在蟠龙柱阴影里,玉笏板边缘隐约闪着砗磲墨的蓝。
&34;诺!&34;孔学者突然挺直佝偻的背,官服补子上绣的算珠撞得叮当响,&34;凡租用官制耧车者,秋收后以粟米折价&34;窗隙漏进的晨光恰巧照在竹简某处,显出墨字下藏着的硫磺暗纹——原是罗工匠特制的防伪印记。
暮春的骤雨来得急,柳夫人执伞立在新建的观稼台前,发现格桑花已换成带刺的赤芍药。
二十架改良耧车正在泥泞中行进,车辕镶嵌的孔雀石在雨幕里泛着幽光。
&34;主上请看!&34;罗工匠蓑衣上还沾着铸模用的赤砂,他手中青铜矩尺突然弹开,露出内藏的日晷针,&34;按孔大人新规,每架农具都刻了匠籍编号&34;雨滴砸在尺面凹槽,竟汇聚成小小的&34;叁佰柒&34;字样。
向云腕甲弹出的光幕扫过车阵,突然定格在某架微微倾斜的耧车上。
赵丞相的笑声混着雨声传来:&34;不愧是罗大人,连榫卯误差都能化作防伪标记。&34;他官靴碾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恰好遮住青砖缝里半片紫蕨叶。
雨幕中突然冲来匹快马,传令兵背着的青铜筒喷出紫色烟尘。
向云瞳孔微缩——那是南海加急军报特有的信号。
他腕甲光幕尚未完全展开,赵丞相已撑着玉骨伞挨近,伞面垂落的砗磲墨珠帘在两人之间晃出诡谲光斑。
&34;禀主上!&34;传令兵滚鞍下马时,怀中海疆图不慎滑落,图上某处岛礁正渗出靛蓝色液体,&34;东南水师截获三艘&34;
惊雷炸响淹没了后半句话。
向云俯身拾图的瞬间,赵丞相的玉笏板突然压住图纸一角。
雨滴在笏板雕镂的朱雀纹上汇聚,竟沿着纹路蚀出个闪烁蓝光的&34;丞&34;字。